5那一天(第2页)
这一天和那一天又有什么不同,黎寻想,这一天她看到了一个大红色的女孩子骑大红色的公路自行车,她一路直行,闯进某个人的心里,很久很久,至今没有离去。
鹿冉苒倒是在她家待够了,她送鹿冉苒坐下楼的电梯,数字一个一个往下跳。
“你说我要不要买个房啊?”黎寻靠在金属轿厢的一角,双手抱着手臂,随便找个话题异想天开。
“准备买什么?”
“不知道,还没研究过。”电梯到了,大堂的冷气冲进来,黎寻继续说,“听说你住的那种老公寓还挺便宜。”
鹿冉苒明显在敷衍:“那你买。”
鹿冉苒还骑她那辆公路自行车,多少年了,大红色依旧鲜艳。她在绿色停车篷下开锁取车,黎寻站在旁边看,链条和空气接吻的声音咯吱咯吱响。
“你这车贵吗?”黎寻在想如果自己的车和这自行车剐蹭了,会不会像那个□□车主一样看着账单傻眼。
“你说的贵是多贵?”鹿冉苒把车推出来,双手叉在车把上跨上去坐好。
“比如说几万块,那就很贵。”黎寻往车身上看,想找找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logo。
“那不贵,就几千。”鹿冉苒摆出要走的架势,“走了。”
人与人之间的分别也是没什么特别的,她说走了,你回答一句明天见,其实没人知道明天会不会见。英语里的分别是怎么说的?黎寻绞尽脑汁回想起当初那个外教会跟她们说“later”,省略“seeyou”,也不说老土的“goodbye”。可能热情的美国人眼里,分别时see着you就不good了,那还怎么bye呀?于是就抛弃这啊那的,说later,意思是美好的祝愿——我们稍后还要再see哦,good,good。
同为含蓄内敛的东亚人,这时候就显现出严谨的日本人的严谨之处,她们告别时会说拜拜,会说“加那”,会在很久不见乃至再也不见的时候说“撒哟那那”,发“那那”这两个音的时候和单独一个“那”不一样,两个字的像叹息,一个字的尾音上扬,像惊呼。
中文还是太压缩包,黎寻走回自己家时尝试在心里解压“走了”这两个字,分卷缺失,解压失败。
她转而琢磨起所谓的人际关系。昨天和今天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们亲了一下,鹿冉苒看起来毫不在意,这很正常,她说她不记得了嘛,而且她本来就是那种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勤快的人——那么因为所以嘛——黎寻也得看起来毫不在意。
但她在心里咂摸来咂摸去,觉得这样不对,她还是得在意才行。她们从高中开始认识至今大约七八年,处成了同学处成了好友,就是没处成黎寻想要的情侣。
黎寻扣了扣电梯按键上的盲文,凸起的颗粒一颗颗划过指心。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了。她也谈过几次不咸不淡的恋爱,分手时的波动还不如鹿冉苒哪天突然给她打电话说我又分手了来陪我喝酒来得剧烈。
喜欢这件事就像减肥,越标榜自己要减肥那就越减不下去。喜欢也是同理,越接近就越想靠近,久而久之喜欢就变成一种执念,也许喜欢的只是喜欢的感觉。
昨晚她站在公寓门口拧钥匙,今天她依旧站在这里拧钥匙,昨晚她左拧右拧没拧成功,今天她动手前回想了一下往常开门的手感,一次成功。
刚坐下,微信里的新通知给她发来了新的工作邀约。
花花绿绿的PDF和图片,一连串的语音条,黎寻点了语音条,这个申城中年监制的申城口音从她的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
她打开PDF随意扫了一眼。
“化妆品……QG杂志x艺术家联名出品……拟邀画家……鹿冉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