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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记忆(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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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语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眼睛悄悄地打量着这个空间。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沈清弦强烈的个人印记——冷静、有序、疏离,却又因为那跳动的炉火和若有若无的香气,透出一丝罕见的、让人想要靠近的暖意。

水烧开了,沈清弦泡了两杯花草茶,将其中一杯递给温语。温烫的杯壁驱散了指尖的冰凉。

“谢谢沈老师。”温语小声道谢,捧着杯子,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木柴在壁炉里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沉默并不算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宁。

沈清弦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捧着茶杯,目光落在跃动的火焰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小时候,也住过类似的老房子。”

温语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看向她。

沈清弦没有看她,依旧看着火焰,像是陷入了回忆:“石头砌的墙,夏天很凉快,冬天阴冷。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树,比这座古堡里的任何一棵都老。晚上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这里……不太一样。”

她的描述,再次与篝火夜话的故事重合。温语捧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问:“是……是您之前说的,那个有姥爷和小女孩的家吗?”

沈清弦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炉火的光在她眼底跳跃,映出一种复杂难辨的光芒。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还记得那棵树吗?”

温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努力地回想,记忆深处似乎真的有一棵模糊的、枝繁叶茂的大树的影子,但具体的样子,树下的情景,却如同蒙着厚厚的迷雾,怎么也看不清。

“我……我记不太清了。”她老实地回答,带着一丝懊恼和歉意,“只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棵树,很大,夏天……有知了叫?”她说的很不确定,像是在拼凑一些极其零碎的画面。

沈清弦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努力回想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迷茫的眼神。那目光不再带有之前的锐利或试探,反而变得深沉,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

“记不清就算了。”沈清弦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壁炉,语气恢复了平淡,“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的话像是赦免,让温语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失落。她似乎……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两人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杯中的茶渐渐温凉。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沈清弦放下茶杯,站起身,送客的意味明显。

温语连忙放下杯子,也跟着站起来:“谢谢沈老师的茶。”

走到门口,温语的手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内的沈清弦。光影在她身后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沈老师,”温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个小女孩……如果,如果她后来想起来了,您会觉得……高兴吗?”

沈清弦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良久,她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却比任何笑容都更撼动人心。

“或许吧。”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内外。温语站在冰冷的石阶走廊上,背后是沈清弦残留着暖意和清香的房间,面前是自己那间阴冷未知的斗室。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但不再是因为恐惧。沈清弦最后那个眼神,那句“或许吧”,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窗外,阿尔卑斯山的月光惨白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窗棂扭曲的影子。

害怕似乎被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迷茫的情绪。

记忆的闸门,被那只属于过去古堡大树下的知了声,被沈清弦那双映着炉火的、深不见底的眼眸,叩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有光,从缝隙里渗了进来。微弱,却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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