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第2页）

苏念被顾宸和周晨拉着去辨认星座，嘻嘻哈哈的，没能顾上她。

沈清弦和秦海月聊了几句，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略显孤单的背影。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走了过去。

“喝点水。”沈清弦将水递到温语面前，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比平时柔和些许。

温语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看到是沈清弦，连忙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双手接过水瓶：“谢、谢谢沈老师。”

“坐吧。”沈清弦在她旁边的垫子上坐下，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并没有看她，“还在想你姥爷？”

温语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愣了一下，才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水瓶。“就是……突然有点想他了。觉得他要是能看到我现在，哪怕还是不红，但至少能自食其力了，应该也会……稍微放心一点吧。”她的话语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憾和落寞。

“他会看到的。”沈清弦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而且，你很好。”

温语诧异地转过头，看向沈清弦。篝火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美，但那句“你很好”，却清晰地敲在了温语的心上。不是客套的安慰，而是一种陈述事实般的肯定。

这是沈清弦第一次，如此直接地、不带任何前辈审视意味地对她说话。温语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一种混杂着受宠若惊、疑惑和一丝暖流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沈老师……”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比如“您还记得那家具体在哪儿吗？”，或者“那个小女孩，您觉得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但话到嘴边，又被胆怯压了下去。她怕唐突，怕显得自己是在攀附，更怕得到的答案并非自己所想，徒增尴尬。

最终，她只是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您。”

谢谢你的水。

也谢谢你，还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孩的姥爷。

沈清弦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她坐了一会儿。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在篝火的噼啪声和远处苏念他们的笑闹声中流淌，却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

过了一会儿，沈清弦站起身：“夜里凉，早点休息。”说完，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背影挺拔，很快融入了帐篷区的阴影里。

温语握着那瓶水，瓶身上的凉意透过掌心，却奇异地没有让她觉得冷。她看着沈清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水瓶，心里乱糟糟的。

沈清弦的故事，像一把钥匙，似乎想要开启她尘封的记忆之门，但那门锈迹太厚，只发出沉闷的回响，并未真正打开。可是，沈清弦这个人……她看似冷漠，却会在她搭不好棚子时出言指导，会在她害怕受冻时送来睡袋，会在她思念亲人时，递来一瓶水，并告诉她“你很好”。

那些被她刻意放大的、关于沈清弦“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畏惧，在这一刻，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缝隙里，透进来一点让她心慌意乱，又忍不住想要探究的光。

她抬起头，望向浩瀚的星空，银河依旧璀璨无声。非洲草原的夜，因为这一段关于往事的模糊影子，和那瓶恰到好处的水，在温语的心中，留下了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带着温暖困惑的印记。而沈清弦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隐约的风声，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温语提到姥爷时，那双泛红的、带着遗憾和柔软的眼睛。

那个小女孩，长大了。虽然忘记了她，却依旧保留着内心最珍贵的东西。

这就够了。沈清弦想。至少，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暂时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