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3页)
易真颔首。他早知道易央不会说真话,因此他不焦急,也并不生气。
他只是换了个话题:“说说别的吧。三弟家中似乎藏书颇多,所学不精,却很广博。”
……感谢义务教育,让封建社会接班人为我的学识震撼。
易央支支吾吾道:“也没有啦。我们那个年代上学不要钱,书也不值钱的。”
“哦?”易真闻言出神。“如今纸价虽低,然笔墨皆贵,更兼先朝文书皆以简牍录刻,识文断字者少,藏书传家之人更少。便是有纸,无可录文章、可用笔墨、可教之士,又有何为?”
“……你不会觉得愚笨些的民众更好管理吗?”易央忍不住问。“就,就像那个谁说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你别误会,我历史确实不好,但我语文还不错,就爱看那个杂书野史……”
“关于此句句读,从古至今辩论颇多。看来三弟对此是做愚民之解。”
易真默然片刻,从腰间取下书刀,在面前车轼上刻了一个“民”字。
“三弟觉得‘民’为何意?”
“呃……民……人民群众?”
“民,众萌也。”
他点点头,在“民”旁边又刻了一个“众”,最上面的“人”刻得有点小,和下面的“从”体型差距挺大。
他又问易央:“你觉得这个‘众’字可有异处?”
“嗯……你是不是写得有点太怪了?这头轻脚重,看着好累赘。”
“是。上人为众,下人亦为众,上面的‘人’和下面的‘人’原无分别,既然只是人,人力便有尽时。若只上者有知,而下者盲从,便如曳尾过涂、尾大不掉,自取灭亡而已。”
这时有侍卫飞马持文书来报,他收好书刀,转而从侍卫手中接过文书,一边阅读,一边听侍卫汇报属官们拟定的方案。
易央坐在他旁边,盯着他安静阅读的侧脸,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恐怖。
“……刘元正之法可行,让他们先拟一份出来,之后再议。”易真把文书还给侍卫。“替孤转告诸位,分发下去的文书不必急着立时理完,权当休沐两日,这期间真有什么大事,有孤担着。”
——还是个会主动给下属放假的领导。
侍卫说道:“此次中书令随行,若他将此事回报陛下……”
“无妨。去吧。”
侍卫领命而去。
易央目送那人消失在人群中,又扭头看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兄长,便见他以手撑着额头,眼睫微微向下耷拉,看上去已然有些疲惫了。
他于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他真的不会责怪你吗,殿下?”
易真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他是皇帝。”
许久,他放下手,只说出了这轻飘飘的四个字。
他是皇帝,而我未来也将成为皇帝。皇帝需要猜忌,需要防备、攻击、征服——无论对象是谁,最终他们需要的总是这些。而这,也就是易真能给出的唯一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