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的抉择（第1页）

姜汤的热气在玻璃杯壁凝成水珠，顺着杯身蜿蜒流下，在茶几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温叙言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看着苏清辞替她把晾在阳台的湿衣服收进来——那是昨天淋雨时穿的裙子，被苏清辞找出来洗干净了，此刻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体温降了点，37度5。”苏清辞把体温计放回盒子里，语气比早上缓和了些，“再躺会儿？”

“不了，好多了。”温叙言摇摇头，看着她叠衣服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毯子边缘，“其实你不用一直守着我的，我真的没事了。”

苏清辞没接话，把叠好的裙子放在沙发扶手上，转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多喝点水。”

她的动作很自然，像是在照顾很熟悉的人。温叙言接过水杯，心里暖融融的，又有点过意不去。她知道苏清辞忙，光是早上那两个进来的工作电话，就没见她脸上有过轻松的神色。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狂风卷着雨丝拍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和着雨声，有种奇异的安宁。温叙言正想说些什么，苏清辞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那铃声和平时的工作电话不同，急促而尖锐，像一根突然绷紧的弦。

苏清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重的冷。她起身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焦灼：“喂？”

温叙言没听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看见苏清辞的眉头越皱越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她背对着沙发站着，肩膀绷得笔直，像一张即将拉满的弓。

“怎么会出这种纰漏？”苏清辞的声音冷得像冰，“法务部干什么吃的？”

短暂的沉默后，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处理。让对方等着，别签任何东西。”

说完，她猛地挂了电话，转身时脸色依旧难看，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戾气。

温叙言被她这副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攥紧了杯子：“出、出什么事了？”

苏清辞没立刻回答，目光落在她身上，又转头看向窗外瓢泼的大雨，眉头紧锁。雨幕把窗外的世界搅成一片模糊的灰白，狂风呼啸着穿过巷口，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催促。

她显然在犹豫。

温叙言看着她眼里的挣扎，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苏清辞不是闲人，能让她露出这种神色的，一定是天大的事。她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开口：“你走吧。”

苏清辞的目光立刻转过来，带着点意外。

“我真的没事了。”温叙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扯出个浅浅的笑，“烧退了，也有力气了，饿了可以自己煮点粥。你不是有急事吗？别耽误了。”

她顿了顿，想起早上苏清辞冒雨去仓库抢救花材的事，眼眶有点发热：“花的事情……谢谢你。要不是你，那批郁金香肯定全毁了。”

苏清辞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处理完就会回来。”她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在家里老实待着，不准乱跑。记着退烧药三个小时后再喝一次，听见没有？”

温叙言低着头，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苏清辞最后看了她一眼，拿起公文包快步走向门口。玄关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匆忙的背影，外套的下摆还带着刚才收衣服时沾上的湿气。

门锁转动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温叙言的心上。直到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她才慢慢抬起头，看向空荡荡的门口。

那里还残留着苏清辞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和着窗外的雨声，显得格外冷清。

温叙言把脸埋进毯子里，喉咙忽然堵得厉害。她刚才没说，其实夏栀早上偷偷给她发了消息——今天是苏氏集团竞标城东科技园区项目的关键日子，上午就要和合作方签合同，那是个投资上亿的大项目，对苏氏来说至关重要。

她不知道电话里说的“纰漏”是什么，但能让苏清辞在这种时候失态，想必是出了足以影响整个项目的大事。

原来她今天这么忙，却还是抽出时间来照顾自己这个“小感冒”患者。

温叙言拿起沙发扶手上的裙子，布料柔软，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她想起苏清辞替她擦汗时的专注，想起她皱着眉看体温计的样子，想起她刚才站在窗边犹豫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涩。

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作响，雨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温叙言走到窗边，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冲破雨幕，很快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两道被雨水冲刷的车辙。

她伸出手，指尖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仿佛还能看到苏清辞刚才站在这里的身影。

“一定要顺利啊……”她对着空荡荡的巷口轻声说，声音被淹没在雨声里，连自己都听不清。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姜汤已经凉透了，杯壁的水珠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温叙言走回沙发坐下，拿起那盒退烧药，看着上面的说明，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原来被人这样惦记着，是这种感觉。

既温暖，又让人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