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命一(第1页)
女孩软倒在地的瞬间,两道急促的身影就从道场人群里冲了出来,女人一边蹲下身揽住女孩的肩膀,一边给江野和沈清河赔笑:“哎呀!两位姑娘受惊了吧?真是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早上没吃饭,低血糖犯了!”
男人紧随其后,粗糙的手掌在女孩苍白的脸上轻轻拍了拍:“是啊是啊!今儿道观做道场,我和她妈特意带她来求平安,太忙忘了给孩子垫肚子!”
江野的目光没落在女孩脸上,而是看着女人胸前晃动的佛牌上,那佛牌通体黝黑,刻着繁复的泰文经咒,边缘还嵌着一圈细小的银饰。
江野收回目光,语气平淡:“不是低血糖吧。”
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将女人和女孩都往身后护了护:“就是低血糖,我是她亲爹,还能害她不成?”
说着,便半扶半抱地架起女孩,女人也连忙跟上,走时还回头匆匆瞥了江野一眼。
直到那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道场拐角,沈清河才压低声音拉住江野的胳膊,语气里满是不解:“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江野缓缓摇头:“那佛牌是护她小孩的,可护不住多久了,这孩子本就不是长命之人,如今已是油尽灯枯的光景。”
沈清河的眼睛骤然睁大,她下意识看向女孩消失的方向:“她看着不过二十岁出头,怎么就……”
江野伸手拉住她微凉的手腕,她转头看向沈清河:“他们求阴牌续命,本就已是逆天行事,如今阴牌的效力快耗尽了,劫数也要到了。”
江野牵着她往道场门外走:“因果注定,强行干涉属于欺天,先不说我身上的精怪,全家上下都会被牵扯的。”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道场外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不一会儿就到了街角那间挂着“野茶”木匾的铺子。
江野掀开门帘,带着沈清河在靠窗的木桌旁盘腿坐下,从架子上取了个锡制茶罐:“来,尝尝,百年古树的正山小种,一两炒到了六千多。”
沈清河目光慢悠悠扫过这间茶舍。
花窗透进细碎的阳光,照亮案上的紫砂茶具和墙角的青瓷瓶,瓶里插着几枝晒干的艾草,处处透着古朴雅致。
内室的门帘虚掩着,隐约能看见里面供桌的一角,那应该是江野供奉堂口仙家的地方。
江野给她添了点茶,下巴扬了扬:“还不错吧?”
沈清河抿了口茶,醇厚的茶香在舌尖散开,她抬眼看向江野:“嗯,都不错……”
“说说吧,始乱终弃的沈大小姐。”江野挑眉,茶汤均匀地分入两个品茗杯,“为什么突然去了英国?”
沈清河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窗外斜斜的竹影上:“抱歉……那时候走得急,连跟你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江野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记忆翻涌,那年夏天闷热。
她蹲在沈清河家楼下,看着搬家公司一点一点,搬空了沈清河的家。
后来姥姥陆春梅才含糊地说,沈清河家出了点事,得去外地躲躲。
“那时候情况特殊,我妈怕走漏风声,连手机都换了新的号码。”沈清河垂下眼,声音轻了些,“我爸……那时候把我妈打得住进了医院,他仗着自己是……我没办法,写举报信只会让我妈更难过。
最后一次,他把我妈推下楼梯,我录了视频报警,才来人核查,我们趁他分身乏术才偷跑掉。”
江野想起小时候去沈清河家写作业,总能听见里屋传来摔东西的声响和男人的咒骂声,沈清河总会拉着她躲进书房,用书本挡住耳朵。
那时候她只觉得沈清河爸爸脾气不好,直到后来才隐约知道,那是家暴。
“进去了就好。”江野的声音沉了沉,又给沈清河添了杯茶。
“我姥姥当年说,你爸那种人,迟早要遭报应。”
沈清河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啊,后来我拿到了亚非学院的offer,专业是道教典籍研究,在那边读了大学,再听到我父亲的消息已经是一审结束了。
我妈说,离得越远越好,换个环境,才能好好生活。”
她抬眼看向江野,眼底带着释然的笑意,“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生活了。”
茶舍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穿过竹影,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