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第4页)
“别拒绝我,可意,”喻舟晚凑过来,额头贴着额头,“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的,姐姐,”我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现在我和你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以姐妹的身份或者以恋人的身份,我都想要。”
明知这种宣言式的告白及其幼稚,落到面前人的耳朵里依然格外受用。
我猜,可能是由于这样一个特殊时间的缘故,毕竟在这个点人需要把一切繁复的思绪褪去来换取睡眠,而如果此刻连睡眠都消失了,贷以偿还的唯独剩下赤裸到不加掩饰的情感,从头脑里坐滑梯到嘴边,过分轻易且直白。
“那么现在,姐姐,告诉我你在格拉的经历,好么?”
我并不相信寒冷潮湿的城市赠予流浪者回温的慷慨。
“她后来有没有给你足够的生活费?”
“谁?”
“那个人,你妈妈。”
“没有啊,”对面抛回来的回答轻飘飘的,“我们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冷战。”
我缩了缩脖子,只露一双眼睛在被子外面,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件事,可意,”她依然敏锐地捕捉到我的歉疚,“其实这样的结局,跟我们之间的事已经没有太大关系。”
我不会相信。
“从一开始我决定的时候,她就没有支持我选这个学校。”
我从喻舟晚的语气里听不出埋怨的情绪,相反地,我嗅到了她为这份迟来的叛逆期油然而生的骄傲。
“可意你知道的,妈妈希望我按照她设定好的人生路线来。”
我记得太过清楚。
甚至会想隔着现在的喻舟晚去拼凑存在于过去的破裂的她。
“后来她就很少主动给过生活费,我因为通勤等各种原因就Anna家里搬了出来。”
“那之后呢?”我追问。
“之后就是找了homestay,和几个留学生一起,住在那一片,”喻舟晚朝我笑,“一开始的日子并不算特别难过,我有姥姥给的信用卡,还有一些存款,所以维持生活基本开销完全没问题。”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之后的那几年发生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我有太多要问的,它们搅在一起,理不清要从何开始。
我希望她学会抱怨,至少是能抓住倾诉的念头任其顺流而下,一股脑地把过去所有经历里隐藏的细枝末节连根拔起,在天亮之前,大哭也好,发脾气也好,都不会让时间白白流逝的。
可是我又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该贪心。
当想利用短暂的言语共享这在漫长的时间线上发生的一切,必然在零碎位置遗漏重要的细节,我并不在乎格拉斯哥在某一天是否下雨或天晴,我想知道她那天是否带了伞,又以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入陌生又熟悉的街道,是否赶上了不守时的公交车,是否按时吃到了符合口味的三餐。
是否有在某个地方想起我。
即使这会被定义为恬不知耻的奢求。
“你妈妈她后来不愿意给你生活费了吗?”我直截了当地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因为那件事,以及你的决定。”
“也不算不给,只是需要我主动开口要,和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而且她会问我这些钱是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宁愿去超市买饮用水再费好大力气拎回来,为什么要在早上买一个和她认为的物价不符的面包,”喻舟晚皱了皱鼻子,“我很讨厌这样,可意。”
喻舟晚很少直接了当地表达情绪,我几乎没听她直截了当地拒绝过某件事或者表达出自己的反感。
“我和她都知道断了经济来源对一个留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想要活下去的话,靠课余时间不定期的零工和兼职是远远不够的,”在旁边仰躺着的人抽出手放在胸前,在聊天时这并不是某种祷告,而是要郑重其事地叙述某段回忆的开始,“但是她口头上威胁着说要这么做,我会觉得很不安,所以我那时坐在地下室的书桌前就决定不再过多地依赖她,我明白的,我在这个时间节上做错了决定,为自己的不聪明且鲁莽付出代价,我宁愿用低价的兼职时间去交换。”
我静静地端详侧脸上线条的起落,她的嘴唇一开一合,不带任何情绪地叙述着每个互相连接的字词。
“可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应该会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如果是每天都要被详细过问作为代价才能拥有正常的一日三餐,我宁愿花着属于自己赚的钱吃干面包。”
“是啊,所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勇敢?这个决定是我想了好久才付出行动的,而且即使我找了附近最便宜的租房,那部分必不可少的开支依然要依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