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 25 章(第5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大概姥姥在提到两个鸡腿时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小女孩,原本轻松愉快的重聚顿时沉默无言。

舅妈家满打满算只有四十平,两个房间都不大,主卧进去就是床,还有一张盖着蓝色玻璃的老书桌,玻璃底下是泛黄的纸张与照片。

大部分照片都是和他们的女儿有关的,坐在学步车里的、被父母搂着的,以及骑在跷跷板上的——背景是大片花丛,还有几张大的儿童写真,旁边用签字笔写着一行字:

父亲杨骏母亲张琳女儿张诺诺摄于贰零零陆年冬月初一

仔细看她的五官,和我有那么一点点相像。

在楼下的小公园散步时,我找到了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跷跷板与花丛,游乐设施锈得没法再用,因为冬天的缘故,也见不到什么绿色。

吃过晚饭和聊完家常之后,我正打算去洗漱睡觉,舅妈忽然拉着我去房间,打开上锁的柜子。

她蹲下身找东西时,我忍不住看向玻璃底下的照片,在节能灯和玻璃的反光下泛白斑驳,好些都已经看不清脸。

她递给我一个铁做的饼干盒。

“小纯走的突然,也没告诉我们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她拉着我的手,“原本你爸爸说要跟衣服一起烧掉,但我跟你姥姥都觉得不能听他的鬼话,应该给你留个念想。”

她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又不知怎么开口,我想与她对视时她的眼神不停地闪躲,恰好此时舅舅开门回家,拍了拍我的肩膀出去了。

我抱着饼干盒躺在陌生气味的床上。

卧室门底下有一条一指宽的缝隙,可以清楚地听见舅妈问他有没有吃晚饭,舅舅抱怨工地最近大裁员,工资又要拖到过年后再发,舅妈说咸鹅涨价了买不到年货,舅舅反驳说没那么讲究,姥姥晒的鱼和猪肉已经足够一家吃到年尾,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件又一件。

怀里的铁盒子硌着手臂,枢城晚上也开始下雨,砸在窗户上砰砰响。

外面三个人忽然陷入寂静,像断了信号的广播电台,我蹑手蹑脚地起身,差点忍不住隔着门缝确认他们是否还在。

走到书桌前我再次逐一观察玻璃板下的照片,它们仿佛又什么魔力,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驻足观看,从这些旧日的痕迹里拼凑出一段完整的过去。

我拿开落灰的词典,角落里有几张黑白照明显比其他的照片痕迹要新,应该是不久之前才摆上的。

黑白相片的主人公有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比起我印象里的她,相机定格的杨纯脸颊饱满,年轻朝气,烫了潮流的短发,没比现在的我大几岁。

后续在枢城的几日,过年的气息一天赛一天的浓重,虽没什么亲戚要走,基本上仪式感还是要备足,我帮着舅妈和姥姥采购春联和瓜子花生等物什。

唯一一件还算有意思的事情是,姥姥坚持看中了一件商场的红色披肩的斗篷衫,非要掏钱给我买下。

为了搭配这件衣服,我跟着舅妈选了一双黑色小皮鞋,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双紧身裤,收拾出了一套体面的新年行头。

自从杨纯和喻瀚洋分开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了过年特意买新衣服了。

路过荒无人烟的小公园,舅妈提着满手的塑料袋忽然停下脚步。

“都回乡下过年了,城里冷清的很。”姥姥忍不住自言自语,催促我们快步离开。

到年三十那天早上,姥姥才猛地想起来忘了给原来租的房子也贴上春联和窗花,让我打电话给房东帮个忙。

舅妈和我说过,她原本想年前就退掉租的房,奈何姥姥不同意,坚持要两边都待一待。

房东大妈人也心善,和舅妈他们俩商量好,姥姥不住的时候会每月来打扫一次。

不过因为做了手术身体不太好,大妈一家早早地回南方女儿家住了,压根没来过。

为了让她老人家少操点心,我倒不介意多跑一趟,马不停蹄地又坐地铁换公交赶回出租屋。

数个月没人住的房间,飘着淡淡的灰尘气味。

这个地方有许多杨纯生活过的痕迹,我理解姥姥的心思,即使搬走了那些东西,离开了这块地方,也就丢了魂,像大堆垃圾似的没办法理清,而不搬走的话,随着她的老去,很多事情都会被遗忘,所以她每个月宁可从牙缝里省吃俭用也要抠出钱来租这个破地方。

我留着门透风,从内到外扫了地,草草地拖了一遍,翻出许多过期的药和空瓶,连同废泡沫塑料纸一起打包扔到外面的垃圾站。

从抽屉里翻出一卷透明胶,我拿着春联回门口贴上,倏地一转头,被门口站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