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白(第1页)
申导带着火气的声音炸响在肃穆的宫道布景中,瞬间打破了酝酿许久的悲怆氛围:”卡!秦凌你怎么回事,眼神完全不对,重来!”
廊檐下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衬得宫道愈发寂静。雕梁画栋间,龙凤呈祥的金漆在日头下泛着冷光,每一道刻痕里都藏着深宫的岁月。
冬青踏着青石砖走来,玄甲上的云纹被日光镀得发亮,腰间长剑的穗子垂着,随步伐轻轻晃。半张银面具遮住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下颌线利落的弧度,那是常年握剑磨出的冷硬。
“见过冬青将军。”宫女们敛衽行礼,裙裾扫过地面,窸窣如蝶翅振翅。
他微微颔首,目不斜视。面具下的耳朵却捕捉到身后的私语,像檐角漏下的碎雨:
“听说了吗?陛下今晨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还不是为了立后之事?那些老臣们……”
“嘘!慎言!”
“可谁不知道,陛下心里只有……”
议论声渐低,混在风里散了。冬青置于剑柄上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脚步却未停分毫。
他岂会不知?那些藏在史书缝隙里的旧事,那些宫女太监们嚼的舌根,恰是他如今最不敢触碰的痂。
养心殿内,气氛凝滞得如同冰封。
李蛰正将一摞奏折狠狠扫落在地:“废物!”
他的声音淬着寒冰,每一个字都砸在跪伏在地的太监们心尖上,“北境瘟疫横行,十室九空!南疆洪水滔天,饿殍遍野!这群尸位素餐的老匹夫,眼里只有朕的后宫!”
太监们“噗通”跪倒一片,额头死死抵着冰凉刺骨的地面,身体抖如筛糠,连呼吸都屏住了。
“陛下息怒……”
“滚!都给朕滚出去!”李蛰一脚踹翻脚边精致的紫铜香炉,炉身在地上滚了几圈,昂贵的香灰泼洒一地,如同他此刻狼藉的心境。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冬青将军求见。”
李蛰猛地顿住,眼底翻涌的猩红戾气,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竟瞬间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抬手,略显仓促地抚平龙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清了清沙哑的喉咙:“宣。”
冬青解剑交与内侍,玄甲在门槛上磕出轻响。“微臣参见陛下。”他单膝跪地,姿态恭谨,面具后的目光落在青砖缝里。
“起来。”李蛰的声音有些发紧,亲自上前扶他。指尖触到玄甲的冷,像被冰锥刺了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他想笑,嘴角却扯不开。当年那个总护在他身后喊“殿下”的少年,如今已是玄甲覆身的将军,铠甲硬得硌人,再不复当年穿布袍时的温软。
“找朕……有事?”李蛰别过脸,看向窗外。不敢再看那双隐藏在冰冷面具后的眼睛,怕泄露自己眼底的狼狈。
“臣有一事启奏。”冬青的声音比玄甲更冷,如同北地终年不化的寒冰,“边关八百里加急,北狄铁骑叩关,烧杀抢掠。臣请旨,即刻率军出征。”
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香炉里仅剩的几缕残烟笔直地向上攀升,却在触及殿顶横梁时,无力地撞散,消散无踪。
李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在冬青冰冷的话语中一点点熄灭、湮灭,最终只余下燃尽的灰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