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继续(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慕容景的行动极其迅速且隐秘。他派出的心腹使者,绕过正常的外交渠道,通过一条极其隐蔽的路线,抵达了阿古拉的控制区域。

谈判桌上,慕容景的使者开出了条件:大周承认阿古拉为匈奴唯一合法的大单于,并承诺在其与其他部落争斗期间,保持边境中立,不给予其任何形式的支持。作为回报,阿古拉必须立下血誓,在慕容景返京及至少其后一年内,绝不挥师南下,并严格约束各部。

急于摆脱两面受敌困境、专心对付分裂的阿古拉,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些条件。他甚至对使者暗示的、关于且莫车部分情报的“馈赠”表示了“感谢”。一纸带着羊膻味和血腥气的秘密和约,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签订。

当和谈成功的消息以最机密的方式传回慕容景手中时,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北境的威胁,至少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解除了。他通往京城龙椅的道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被搬开。

消息无法完全保密,很快在高级将领中小范围流传开来。大多数人感到庆幸,边境终于可以安宁一段时间。

然而,当谢临渊得知这和约背后,竟然还包括了向阿古拉提供且莫车情报的隐秘条款时,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

为了权力,慕容景可以眼睁睁看着曾经的部下沈策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为了权力,他可以与双手沾满大周将士鲜血的敌酋阿古拉把酒言欢;为了权力,他甚至可以主动为草原的内战添柴加火,将无数人推向死亡的深渊!

这哪里是和平?这分明是用更多人的鲜血和尸骨,铺就的他慕容景一人的登基之路!

谢临渊仿佛又看到了前世的景象——金銮殿上,那个冷漠的帝王,为了所谓的“大局”和“稳定”,默许着世家的构陷,眼睁睁看着忠良含冤赴死,边境将士的牺牲成为朝堂博弈的筹码。

何其相似!不,眼前的慕容景,甚至更加冷酷,更加不择手段!

他之前对慕容景还存有的那一丝“或许有所不同”的幻想,此刻彻底粉碎。慕容景的拉拢,在他听来变得无比刺耳和虚伪;慕容景描绘的“共掌江山”的蓝图,在他眼中变成了充满血腥与背叛的陷阱。

他的心,在这份用权谋和背叛铸就的“和平”到来之际,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彻底的冰冷与绝望。北境的风,再也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这片他曾经誓死守卫的土地,如今却弥漫着令他作呕的气息。他无法再为这样的主君效力,无法再眼睁睁看着更多的“沈策”成为权力祭坛上的牺牲品。

离去的念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在一个清晨,谢临渊卸去了甲胄,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手中托着北征将军的印信和兵符,来到了慕容景的王帐前。

“末将谢临渊,求见王爷。”

慕容景看到他这身打扮,以及他手中托着的东西,瞳孔微缩,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但他还是沉声问道:“谢将军这是何意?”

谢临渊深深一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决绝:“启禀王爷,北境已定,匈奴内乱,短期内无力南犯。末将旧伤近年来时有反复,尤其去岁落鹰涧一役后,更是精力不济,恐难再胜任主帅之职,继续尸位素餐,恐误国事。特此上交兵符印信,恳请王爷准末将卸甲归田,静心养伤。”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

慕容景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冰冷的面具:“谢将军,当真不再考虑?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将军之才,天下罕有。些许伤病,本王可延请天下名医为将军诊治。”

“王爷厚爱,末将心领。”谢临渊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只是末将去意已决,唯愿寻一山明水秀之处,了此残生。还望王爷成全。”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慕容景知道,谢临渊去意已决,任何挽留都已无用。强留,只会让彼此更难堪,甚至可能激生变故。

良久,慕容景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将军执意如此,本王……准了。”

“谢王爷。”谢临渊将印信兵符轻轻放在案前,再次一揖,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掀帘而出。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熟悉的军营,没有再看一眼那王帐中心思难测的未来帝王。春日的阳光照在他青色的背影上,却仿佛带着冬日的凛冽。他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坚定,走向营门,走向那远离权力漩涡、未知却让他心安的归途。

慕容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指缓缓收紧,捏碎了掌中一枚温热的玉佩。谢临渊的离去,如同断他一臂,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在他精心布局的权力棋盘上。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眼神重新变得深沉难测。

北境的风,卷起细微的尘土,送走了那位曾威震胡虏、却最终选择悄然离场的“面具将军”。他的离去,带走了北境军魂的一部分,也标志着慕容景通往权力巅峰的路上,少了一位最大的变数,却也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遗憾与……隐隐的不安。

谢临渊的归隐,是失望至极的逃离,也是看透纷争后的自我放逐。属于他的战场,已经不在朝堂,不在北境,而在那未知的山水之间。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