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第1页)
慕容景的剑势虽缓,但并未收回,眼神依旧锐利,紧盯着居次沙涟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
谢临渊虽未言语,但指尖扣住的银针寒光未敛,显然也在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居次沙涟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必须和盘托出,她示意手下们退后一些,以示诚意,然后才快速说道:“事情起因,在于一个叫阿红的中原女子。约莫两月前,她随一支小商队误闯入了我们沙蝎帮的势力范围,当时确实被我们扣下盘问过几日,我也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说是经商迷路,我们查明无误后,本已打算放行。”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懊恼:“可就在放行前夜,突然来了一帮身手极好、训练有素的人,趁夜突袭,硬生生将那阿红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劫走了!我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来历。此事本是我们防卫疏漏,传出去有损声威,父亲便下令压下,暗中查探。”
“后来,我们听闻谢将军在边境暗中寻访一名经商的女子,描述与阿红极为相似。父亲便猜测,谢将军要找的人恐怕就是她。我们沙蝎帮向来秉持‘沙蝎潜行,不惹尘埃’的原则,不欲节外生枝,本想暗中查清阿红下落再做打算,也算卖将军一个人情。”
她的语气变得凝重:“可没想到,还没等我们查到线索,不知是什么人,竟将阿红曾在我们这里的消息散播出去,更可恶的是,还有人假冒我们沙蝎帮的名义,给谢将军递了那个用器械图换人的假消息!等我们察觉到风声不对,追杀你们的人已经出动,我们再想澄清,已是百口莫辩!”
慕容景与谢临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若居次沙涟所言非虚,那背后确实有一只黑手在暗中操纵,意图挑起他们与沙蝎帮的争斗,甚至借刀杀人。
“照你这么说,”谢临渊终于开口,声音因伤势仍有些低哑,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你觉得递假消息、派人追杀我们的,会是谁?”
居次沙涟无奈地摇头,眼神坦诚:“这个……我们还真不清楚。我们沙蝎帮在此地立足,靠的是谨慎和实力,鲜少与外界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若说动机……”她目光在慕容景和谢临渊身上转了转,“恐怕是二位……尤其是慕容公子的仇家,可能性更大。对方此举,一石二鸟,既能害了二位,又能嫁祸给我们沙蝎帮。”
“仇家……”慕容景眼神骤然一寒,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沈瑜。正是沈瑜,将谢临渊可能前往西北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他,引他前来。沈策之死,朝堂争权……沈瑜确有动机!一阵带着沙砾的冷风恰在此时卷过篝火,吹得火苗明灭不定,亦如慕容景此刻翻涌杀意的心境。
京城,沈瑜府邸。
这阵来自西北的风,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吹动了京城密室窗棂上的薄纱。
室内烛火通明,沈瑜正与一心腹谋士对弈。棋盘上黑白子纠缠,杀机四伏。
那谋士落下一子,声音低沉带着劝诫:“主上,您真想好了?真要按此计划行事?一旦启动,恐……千夫唾骂,来世万古负污名啊。”他抬眼,目光锐利,“昔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虽权倾朝野,然弑主之嫌,史笔如刀,终留腥膻。”
沈瑜执黑子的手稳稳落下,发出清脆一响,截断了白子一片生机。他面容平静,眼神却深不见底,语气淡漠而决绝:“司马昭之心是否昭日月,后人评说罢了。我沈瑜,今朝既敢遭得起这万人唾骂,来世便担得起那千古骂名。”为达目的,他早已将身后名置之度外。
沈瑜转而问道:“那边……‘那人’态度如何?”
“还未给答复。”
“也这么多天了,也该做个决定了。”沈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主上,我们的条件开得足够好。对他而言,谢临渊既然回来了,他在慕容景身边就显得多余,甚至……碍眼。只要他想明白这一点,自然会知道该怎么选。”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让风,再吹得紧一些。”
同一阵风,在西北沙漠中变得更加狂野,卷起沙尘,打在人的脸上微微生疼。
居次沙涟的解释合情合理,且她承诺会护送慕容景和谢临渊安全离开沙漠,并协助查探阿红下落,以证清白。权衡之下,慕容景与谢临渊暂时选择了相信,收起了兵器,但警惕之心未减分毫。
然而,沙漠的天,孩儿的脸。就在他们准备稍作休整,天明出发时,远方的天际线突然变得昏黄,沉闷的轰隆声由远及近,如同万马奔腾!
“不好!是沙尘暴!”居次沙涟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快!找地方躲避!这绿洲太小,挡不住大沙暴!”
话音刚落,狂风已携带着漫天黄沙席卷而至,瞬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能见度急剧下降,耳边只剩下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和沙粒狂暴击打一切的声响。
“跟我来!我知道附近有个废弃的烽燧台!”居次沙涟在风中大喊,试图引导方向。
慕容景第一时间将谢临渊紧紧护在怀里,用披风裹住他的头脸,自己则眯着眼,艰难地辨认居次沙涟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移动。谢临渊反手抓住慕容景的手臂,内力微吐,帮他稳住下盘。
沙蝎帮的众人也迅速集结,互相拉扯着,在狂沙中艰难前行。
沙尘暴来得太快太猛,废弃的烽燧台在昏暗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飞沙走石间,一行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那半塌的土石建筑内部。刚进入相对安全的空间,就听得外面如同天崩地裂,仿佛整个沙漠都要被掀翻过来。
惊魂未定,清点人数时,居次沙涟的心腹却脸色发白地报告:“居次!阿穆尔他们三个……没跟上来!风沙太大,可能走散了!”
祸不单行,负责勘察这烽燧台的一名手下也匆匆来报:“居次,这烽燧台结构不稳,后面好像有流沙坑,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而且……我们刚才匆忙,好像……又偏离了方向!”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降至冰点。外面是吞噬一切的沙暴,内部是可能存在的流沙威胁,还有人走散,再次迷路……危机如同无形的绞索,再次紧紧套上了每个人的脖颈。
慕容景将谢临渊护在相对稳固的角落,感受着脚下隐约的震动和外面毁天灭地的风暴声,眼神凝重至极。他低头看向怀中因剧烈奔跑和紧张而呼吸微促的谢临渊,环住他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