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信物(第1页)
没有朝堂纷争,没有家族责任,只有彼此。这近乎奢望的构想,在此刻却显得如此真切动人。
谢临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那温暖的怀抱里,轻轻“嗯”了一声。这细微的回应,却让慕容景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软成一片。他收紧了手臂,将怀中人护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的风雪都隔绝在外。
背后传来的温暖体温和流淌在经脉间的暖流,有效地驱散了刺骨的寒意。谢临渊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他能感觉到慕容景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以及那份小心翼翼、唯恐他有所闪失的紧张。在这人迹罕至的雪山上,只剩下彼此依靠的暖意悄然流淌。慕容景甚至低下头,轻轻蹭了蹭他冰凉的耳廓,像大型犬标记所有物一般,带着无声的亲昵和占有欲。
待谢临渊脸色稍缓,呼吸平稳下来,慕容景才稍稍松开怀抱,但依旧握着他的手,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目光扫视着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凹地。“那老丈说,冰蚕喜极寒,常藏于背阴处的千年冰层或雪莲根系之下。我们分头找找,但务必在我视线之内。”他语气严肃,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谢临渊点了点头,他虽虚弱,但眼力与经验仍在。两人便在凹地中细细搜寻起来。慕容景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目光更多是落在谢临渊身上,而非脚下的冰雪。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谢临渊在一丛紧贴着岩壁、几乎被冰雪完全覆盖的雪莲旁停下脚步。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浮雪,指尖触碰到冰层下一点异乎寻常的、几乎与冰晶融为一体的莹白。
“在这里。”他低声道。
慕容景立刻凑近,只见在那雪莲错综复杂的根系缠绕间,隐约可见几条通体剔透如冰晶、仅有小指粗细的蚕状生物静静蛰伏,若不细看,几乎与周围的冰雪无异,正是传说中的雪山冰蚕!它们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周围的冰层都显得更加凝实。
慕容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他记得老丈说过,采摘冰蚕需用特制的玉器,且动作要极快极轻,否则冰蚕受惊,要么钻入更深冰层,要么会释放寒气自保,那寒气足以冻伤经脉。
“我来。”慕容景示意谢临渊退后些许,自己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羊脂玉盒和一把小巧的玉铲。他屏息凝神,动作轻柔而迅捷地用玉铲小心地连同一小块冰晶和雪莲根须一起,将那几条冰蚕铲起,迅速放入玉盒中,盖紧盒盖。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显然早有准备且练习过。
玉盒入手,一股刺骨的寒意立刻透出,连慕容景这般内力深厚之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立刻将玉盒收起,转身看向谢临渊,见他无恙,才松了口气。
“东西到手,我们立刻下山。”慕容景重新将大氅为谢临渊裹紧,语气不容置疑。此地极寒,多留一刻对谢临渊的身体都是负担。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时更加难行,寒风更加肆虐。慕容景几乎是将谢临渊半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大部分风雪,内力持续不断地输送过去,维持着他的体温。谢临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步伐的沉稳和那份不容退缩的守护,心中复杂难言,最终只是默许了这份过于紧密的庇护。
当两人带着装着冰蚕的玉盒,顶着满身风霜,终于回到沙蝎帮营地时,天色已近黄昏。一直焦急等待的雷震和沙涟等人立刻迎了上来。看到慕容景虽然疲惫但神色尚可,而谢临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并无大碍,众人才放下心来。
慕容景小心翼翼地将那散发着寒气的玉盒交给沙蝎帮的巫医妥善保管,随即立刻转身,扶着谢临渊回到温暖的营帐内,亲自为他换下被雪水浸湿的外袍,又端来热水让他暖手,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谢临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感受着帐内驱散了寒意的温暖,以及体内那依旧残留的、属于慕容景的温和内力,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缓缓放松下来。雪山冰蚕已得,虽然过程艰难,但总算是迈出了解救白瑾的关键一步。而身边这人……他垂下眼眸,掩去其中复杂的情绪。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此刻,这片刻的安宁与依靠,显得如此真实而珍贵。
通过那位藏族老爷爷的线索,他们得知获取雪山冰蚕需要在月圆之夜,以活人鲜血为引,方能诱其出洞。
夜幕降临,慕容景默不作声地取过匕首,眼看就要朝自己手腕划去——他绝不可能让谢临渊再损耗自身。
“住手!”谢临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慕容景动作一顿。谢临渊眉头紧锁,“你的伤也才好不久,岂能如此胡来!”
“那你说如何?”慕容景抬眼看他,目光灼灼,“冰蚕必须取,你的身体更不能再有损耗。”
两人僵持片刻,慕容景反手握住谢临渊的手,沉声道:“强取冰蚕风险太大,不如我们先去阿古拉那里。既然他与沈瑜勾结,巫族圣水的线索或许就在他手中。拿到圣水,再图冰蚕,把握更大。”他分析得有理有据,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不愿谢临渊再涉险境。
谢临渊沉吟良久,权衡利弊,最终点了点头:“好,就依你之言。”
决定已下,气氛稍缓。慕容景看着烛火下谢临渊清瘦的侧脸,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锦囊,打开后,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材质温润的玉簪,簪头雕着简约却精致的云纹,在火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子默,”慕容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将玉簪递到谢临渊面前,“这个,你收下。”
谢临渊目光落在玉簪上,微微一怔。他认得这玉质,是极为罕见的暖玉,有温养之效。但他更明白,慕容景此刻赠簪,绝不仅仅是出于实用。
慕容景见他不接,也不收回,只是深深望进他眼里,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藏的期盼:“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她说,若有朝一日,我遇到想携手一生、祸福与共之人,便以此簪为聘。”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子默,你若收下,从此便是我慕容景认定的人,生死不离,永不相负。你……可愿?”
帐内寂静,只有烛火噼啪。这近乎直白的“求婚”和沉重的承诺,让谢临渊心头巨震。他看着慕容景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忐忑与坚持,过往种种在脑海中飞速掠过——年少相伴,朝堂纷争,西北重逢,生死相依……还有那未解的仇怨与心结。
他久久沉默,慕容景的心也随着他的沉默一点点下沉,就在那光芒即将黯淡下去时,谢临渊终于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支犹带着慕容景体温的玉簪。
他没有立刻戴上,只是紧紧攥在掌心,玉的温润似乎透过皮肤,一点点熨贴着他冰封的心。他抬起眼,对上慕容景瞬间亮起的眼眸,声音低哑,却清晰地说道:“慕容景,前路艰险,你我之间,亦有心结未解。此簪……我暂且收下。待救回阿红,解了白瑾之蛊,肃清沈瑜……若到那时,你我皆能无恙,心意如初,再论其他。”
这不是完全的接受,也不是拒绝。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基于共同经历未来考验的、谨慎而郑重的回应。它留下了余地,却也给出了方向。
慕容景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有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更坚定的决心。他知道,这已是谢临渊在此刻能给出的、最接近承诺的回应。他重重握了一下谢临渊的手:“好!那就等尘埃落定!但子默,你既收下,便再无退还之理。你是我认定的,此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