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第1页)
监护病房的灯光永远明亮得不近人情,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无所遁形。
边江然躺在病床中央,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脆弱而无助。化疗后急剧下降的免疫力让他不堪一击,一场突如其来的肺部感染就将他推到了生死边缘。
高烧使他的皮肤滚烫,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将枕头浸湿了一小片。他的呼吸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部不祥的嗡鸣声,仿佛有一台破旧的风箱在他胸腔里艰难运转。监护仪上的数字不断跳动,血氧饱和度在危险边缘徘徊。
“孟舟……别走……”
意识模糊中,边江然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声音破碎得几乎无法辨认。即使在昏迷中,他依然紧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床单,仿佛在挽留什么即将消逝的东西。
“孟舟……”
路枫予守在病床边,紧紧握着边江然滚烫而潮湿的手。他看着好友苍白如纸的脸,听着那一声声无意识的呼唤,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Alpha,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坚持住,江然,”路枫予低声回应,声音因压抑情绪而沙哑,“为了他,你也得坚持住!”
医生和护士在病房内忙碌地穿梭,他们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抗生素通过静脉快速滴入,监护仪器的电极片紧贴在边江然的胸口,记录着他每一次艰难的心跳。
“血氧89,呼吸频率35,”护士冷静地报出数据,“需要加大氧流量。”
面罩被调整,更高浓度的氧气涌入边江然的肺部。但他的呼吸依然困难,胸廓剧烈起伏,像是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路枫予看着这一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他可以处理公司最复杂的项目,可以应对最难缠的客户,却无法替好友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江然,记得大学时吗?”路枫予开始说话,试图用回忆将边江然从昏迷的深渊中拉回,“你和孟舟第一次约会,紧张得在宿舍里试了五件衬衫。”
边江然的眼皮轻微颤动,仿佛听到了他的话。
“那天你回来时,整个人都在发光。你说你从未见过像孟舟那样的人,像是把全世界的星光都装在了眼睛里。”路枫予继续说着,声音轻柔,“那时我就知道,你彻底沦陷了。”
监护仪上的数字微微稳定了一些。
医生走过来,检查边江然的情况:“感染很严重,但抗生素已经开始起效。关键是接下来的12小时,如果他能挺过去,情况就会好转。”
路枫予点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边江然的脸。
夜深了,医院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稀疏。监护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边江然艰难的呼吸声。路枫予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握着边江然的手,仿佛这样可以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孟舟……”
又一声微弱的呼唤,比之前更加破碎,几乎像是叹息。
路枫予感到一阵心痛。他想起了林望月告诉他的事——远孟舟也在某处独自承受着病痛。这两个深爱彼此的人,都在以为自己在做对对方最好的选择,却不知他们所谓的“牺牲”,正将彼此推向更深的深渊。
“江然,你要活下去,”路枫予俯下身,在边江然耳边轻声说,“活下去,才有机会告诉他真相,才有机会重新开始。”
不知是否是这番话起了作用,边江然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缓慢上升至91,虽然依然危险,但至少不再是持续下降。
护士再次进来检查,微微点头:“情况暂时稳定了,但还不能放松警惕。”
路枫予松了口气,这才感到全身肌肉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酸痛。但他没有松开边江然的手,仿佛那是连接边江然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
窗外,夜色开始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对边江然而言,这可能是生死攸关的一天。
“你看,天快亮了,”路枫予轻声说,“就像我们大学时通宵赶项目后看到的黎明。记得吗?你和孟舟总是并肩坐在一起,分享同一副耳机。”
边江然的睫毛轻微颤动,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混入额头的汗水中。
路枫予拿起纸巾,轻轻擦去那滴泪。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想起了边江然曾经是如何照顾生病的远孟舟——整夜不眠,温柔地擦拭额头,轻声安慰。
爱应该是相互扶持,而不是独自承受。路枫予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也许,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边江然的呼吸声依然沉重,但已不像之前那样急促。高烧似乎稍稍退去,他的面容不再那么痛苦。
“坚持住,江然,”路枫予再次低声说,“为了孟舟,为了你们可能拥有的未来。”
监护仪规律地滴答作响,像是生命的倒计时,又像是新开始的序曲。在这个生死一线的清晨,一切都悬而未决,但至少,希望尚未完全熄灭。
路枫予看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空,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边江然是否会责怪他,他都必须尝试联系远孟舟。
有些真相,不应该被带入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