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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霞衣席上转(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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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霞衣席上转

轿子停在尚书府门外,前来迎接的小厮听说来的是完颜小姐,连通传都略去了,直接便将华岫等人领进了宅子。卓家高门大户,屋苑都布置得规整,几重院落,镶嵌衔接错落有致,跟完颜府是截然不同的。

华岫刚到门外,便听见卓玉辰说话的声音。他大概是在问身边的丫鬟:“完颜府那边有消息了么?华岫小姐身子是否无恙?”丫鬟的声音轻飘飘的,细得像年幼的女童,华岫听她说:“少爷回来这两日,都昏沉沉的,连睡觉都喊着完颜小姐的闺名,这才起床多会儿呢,又惦记着了。”

华岫的脚步顿了顿,也不知自己是否脸红了,只觉得面颊微微有点发热,身旁领路的小厮出了声:“小姐,少爷就在屋里,我这便去通传。”小厮说话声音洪亮,这样一来还不必通传卓玉辰便听到了,急忙拢了拢衫子,一边下床一边喊:“是华岫来了吗?”

华岫抿了抿嘴:“是我。”

卓玉辰自己开了门,看华岫站在门外,穿着一身黄底银暗花的缎子,衬得肌肤雪白,柔嫩光洁,已经不是几日前狼狈可怜的模样了,他心中顿时欢喜:“华岫,我连做梦都梦见你来看我——”

旁边的丫鬟和小厮忍不住扑哧一笑,笑自家少爷这痴痴的说傻话的模样,跟着华岫的紫琳也偷偷地掩了嘴,故意别过脸去。华岫睨了那丫鬟和小厮一眼,他二人便互使了个眼色,异口同声地告退。

紫琳也识趣,一把拉了那凤眼的丫鬟:“这位姐姐,我还是第一次来尚书府呢,能带我四处参观一下吗?”丫鬟看紫琳对她眨眼,会了意,直说好好,便带着紫琳跟她一同走了。走廊上只剩卓玉辰和华岫,卓玉辰邀华岫进屋去坐,华岫便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卓玉辰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道:“我为了保护你,吃了好几顿打,从绿潭涧摔下去的时候,又被撞伤了气门,唉,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好得了。”华岫眼尖,瞧出卓玉辰眉宇里藏了几丝坏笑,知道他是故意扮愁苦,便起身道:“既然你身子不好,便要多休息,我走了。”

如此倒真的急坏了卓玉辰,赶忙一把拽住了华岫的袖子:“哎呀,别走了,我说实话还不行吗?大夫瞧过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断骨的,死不了,多吃些药,休养一阵便就好了。”

华岫一听他说的那句“没有伤筋断骨的,死不了”,莫名便觉得难受,又想起在郊外的那两日受苦受难的情形,想起他那么拼死保护自己,伤感之中,又带些惭愧,便柔声道:“我应该谢谢你的,若不是你,我和嫂嫂只怕也熬不过那两天。”

说到顾愁烟,卓玉辰便问:“她还好吗?你可有去看她?”华岫皱眉:“我刚睡醒便到你这里来了。她——应该无碍吧。”脑子里还想着当时顾愁烟承认自己杀人的情形,总不免有些嫌恶,也就不愿意多说,岔开了话题。

说着说着,华岫提了好几次要走,卓玉辰却不让她走,东拉西扯的尽找些琐碎的话题来讲。华岫看天色实在晚了,仿佛家里又有什么东西是让她牵挂着的,她便起了身,道:“我真的要走了。”

卓玉辰却像小孩子似的:“再陪我说会儿话吧,就一会儿——”他竖起一根手指,“一炷香时间?”

华岫双手叉了腰,眯缝着眼睨着他。卓玉辰咧了咧嘴,又乖乖地将手指收回去,仿佛很委屈似的,道:“那你走吧,可是,你要答应我,常来看我。”然后又嬉皮笑脸凑过去,“或者,我去看你,你就不能赶我走了。”

华岫嘴角一歪:“那还得看本小姐高兴不高兴呢!”说着,也不管卓玉辰如何吹胡子瞪眼地看她,她转身跨出了门槛,找人唤来紫琳,便一同出尚书府,回家去了。

那时正值黄昏,完颜松在厅里用晚膳,同桌的还有大管家周礼。华岫一脚踩进去,顿觉后悔,急忙想转身走,完颜松却喊住她:“怎么,看见爹,连招呼也不打了?”华岫干笑着转回身来:“嘿嘿,爹,我这不看您正在和大管家用膳,不想打搅你们谈话嘛。”

完颜松搁了筷子:“听说你下午到尚书府去了?”

“嗯。”华岫摆摆手,“这回我可没捉弄卓玉辰了,我对他好着呢。”在旁的周礼禁不住低头窃笑,完颜松也忍俊不禁:“谁说你捉弄他了?我不过是问问,你紧张什么呢?肚子饿了吧,过来坐下吃饭,陪爹说说话。”

“哦。”华岫只好乖乖地坐了,丫鬟拿了干净的碗筷过来,她却不动,完颜松便问:“是不是在卓府已经吃过了?你这趟去,还以为他们会留你用晚膳呢?”华岫道:“卓尚书不在,家里就卓玉辰一个人。他还病着,我想我还是不要太打扰他。”可她却不敢说自己刚才在回来的途中看到路边有卖墨鱼粥的,她不管紫琳的阻拦非得跳下轿子,一口气买了两碗,统统都吃光了。所以这会儿肚子还胀得鼓鼓的,别的什么也吃不下了。

完颜松对于这等吃路边摊的行径是深恶痛绝的,华岫不敢说,只好说自己历劫归来,食欲尚未恢复。完颜松便问起周礼:“你到牢里去看过敖昆了?他都说了些什么?”周礼的脸色有点苍白,仿佛是病了,他搁下碗筷,双手垂着,说话也没什么中气,道:“他说是老爷和少夫人害死了他的女儿,所以处心积虑来报复,那个人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了,所以,他说的话,老爷不必当真。”

“什么不必当真?”华岫很是不满,插嘴道,“嫂嫂自己也认了,是她将凤绯推进水池溺死的。”

“什么?胡说!”完颜松训斥,“家里怎会发生这等恶事!”华岫辩驳:“明明是她自己认的嘛!”完颜松不问就里,仍强声道:“敖昆说的话是不会有人信的,总之我完颜府里没人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以后不可再提了!”

华岫看得出来,完颜松并非完全不信自己刚才所言,只不过为了护着他大富商的权势与颜面,因而想将真相打压下去。她素知父亲的脾气,便就不做声了。待吃完饭,闷闷地回房去。坐在屋子里看着昏黄的一片,静谧就像蚂蚁似的爬在身上,钻得浑身都难受。她又出了房,一个人往花园里去了。

良夜悄静。

一轮满月挂在天边。寻不见星子。天幕光滑如缎。花园里只有细细的虫鸣,像是蹩脚的管弦似的,配着树影婆娑,凉风婀娜。偶尔有迎面提灯过来的丫鬟,看见华岫,都恭敬地向她行礼。

她走走停停,却不知自己想去哪里。可是心中又似乎是存了某种念头的,某种浸入骨髓的,牵扯着她,缠绕着她,拂不去的念头。她忽然抬头,只见垂花门上悬着的金匾,听风园三字赫然映入眼帘。

竟然又到了这里!

华岫跺了跺脚,仿佛是自己嗔怪自己,转了身,想走,步子却只迈出一步。耳畔萦绕着嗡嗡的声音,似在说,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反正这几日也没跟他说上话,哪怕是斗嘴也好,否则,这日子就少了些滋味,寡淡得很了。

华岫便沉了一口气,自己推门进去。几间房却都是漆黑的。一点光亮都没有。也不知屋子里的人是外出未归,还是已经睡下了,华岫顿时觉得索然,怏怏地走了。第二天在府里游来**去,转了整日,仍是没瞧见宋夜痕的影子。

到第三日,却还是耐不住了,便问紫琳:“这两天你可有瞧见三管家?”紫琳一面给华岫梳头,一面想了想,道:“昨日傍晚,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我碰见他了。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华岫只顾自己想得出神,喃喃道:“他伤的可不轻,才刚好一点,爹这么快就派活给他做了?”

紫琳停了梳子,凑上前,嬉笑道:“啊,小姐,您说什么呢?我可没听见。”

华岫对着她的脑门就是一记:“鬼丫头,我说什么要你管?”

紫琳吐了吐舌头:“我不管,三管家的事情,只留给小姐您一人管。”华岫便更急了,鼓着腮帮子:“你说什么呢你?死丫头,都是我平时把你宠坏了,才让你这样没规没矩的。”

紫琳嘻嘻一笑,拿了梳妆台上一枚簪花给华岫戴上:“小姐您看,紫琳我手巧,将这发髻梳得多好看呀,三管家若是看见了,保不准眼珠子都得掉出来。”华岫看她还揪着此事与她说笑,不仅着急,更是羞涩,便一呼噜站起来揪了紫琳的耳朵:“你再说,我把你送给阿丑当小媳妇!”

紫琳哈哈大笑着说不敢了,那笑声像银铃似的,整座红绡楼仿佛都活了,连春意也特别盎然。这时,楼外来了小厮,通报道:“小姐,卓少爷来了!”话才刚说完,卓玉辰人未至,声已经先到了:“华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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