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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事竟谁知(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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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夜痕忙道:“你先别哭。方才他们说,在绿潭涧里找到了卓少爷和少夫人,他们俩受了伤,却没有性命之忧,已经早我们一步,回城来了。”华岫一听,水汪汪的眸子猛眨了几下,突然间破涕为笑:“他们真的没事?你不骗我?”

宋夜痕笑道:“我若骗你,上哪儿去找一个像卓少那样玉树临风,又痴心一片的如意郎君给你?”一说完,气氛便尴尬起来。华岫低头不语,宋夜痕只好故意岔开话题:“官府已经捉到敖昆了,他犯了那样大的罪,此番定然要落得个惨淡的下场。”

“那是他活该!”华岫碎碎地骂了一声,又不说话了。不一会儿马车已经到了完颜府的大门外,完颜松早已经在那里等着,看众人七手八脚掺着华岫下来,看她那一身衣衫凌乱,憔悴可怜的模样,心中大为疼惜,便迎了上去:“华岫——”

华岫听见那一声唤,泪珠子又落下来,扑过去抱着完颜松,仿佛这辈子也没受过那样大的委屈,只想在父亲的怀里放肆地大哭一场。完颜松好生安慰,终于将她劝住了,丫鬟们又过来掺着,将她送回房,打了热水梳洗了,呼呼地吃了好大一餐,最后倒头便睡。

那一睡,就是整整两日。

间中有大夫来瞧病,望闻问切,却好像一点也不干扰,翻个身,仍是睡着。身上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也有淤青红肿,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涂了药,七八个人围着,那阵仗仿佛是伺候皇帝的公主。

到第三日晌午,伤口被药水镇住了,淤青散了一点,红肿的地方也消退了些。华岫那才软绵绵地起身,恍恍惚惚想起大夫诊病、以及众人伺候着她的情形,竟还以为是在梦里。看着外头青天白日,树影斑驳,不禁又想起自己受困的情形,心中唏嘘。紫琳正好进来,看华岫醒了,急忙过来给她穿衣,一面说道:“这几天我都急疯了,却不知如何是好,老爷也是,担心得吃不香睡不着,小姐总算平安地回来了。”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了几分哽咽。

华岫拉过她在床边坐着:“你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吗?想来我定是多福之人,受此大难也不死。”紫琳忙啐道:“呸呸呸,说什么死呢,多不吉利。从今往后咱家小姐再也不吃苦了,只欢欢喜喜地跟卓少爷谈情说爱。”

华岫看紫琳一双顽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泪水还没干,却又跟她说起笑来,她呵她的痒:“死丫头,叫你胡说!”紫琳从床边跳起来,嘻嘻笑着直告饶,不一会又问华岫:“听说卓少爷伤得可不轻,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华岫想了想,点头道:“自然是要去的,你找人准备些益气补身的药,一会儿我们便到尚书府去。”

紫琳应了,正准备出门去准备,华岫却又喊住她:“三管家怎样了?”紫琳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道:“小姐刚回来的那天,三管家进了府没多久便昏倒了,后来大夫瞧过,说他的伤不轻,伤口化了脓,又发着高烧,也很是严重,可他却撑着一口气熬了那么久,着实不容易。”

华岫越听越着急:“那他现在呢?”

紫琳道:“他这几天都在屋里歇着,也没见出来走动,听说身子还虚着,老爷已经请了霜天最好的大夫,发了话,无论是多名贵的药材,只要用钱能买到的,一律不吝惜,他可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呢。”

华岫当即便要出门去,紫琳跟着她:“小姐这是要去尚书府呢,还是去看三管家?”华岫道:“先到听风园,尚书府那边你先准备着,我一会儿便跟你走。”紫琳应了一声,看着华岫风风火火的样子,忽然间若有所思。

华岫到了听风园,里面静悄悄的。风吹着角落里几棵紫竹,仿佛流水潺潺地经过。宋夜痕的房间在那院子右手边的第二间,华岫心中欢喜,快步走过去,尚未靠近,却听到几声格格的娇笑。紧接着又有宋夜痕的笑声,他说:“表小姐真是蕙质兰心,这香囊的手工精妙,气味也甚是清甜。”

华岫眉头一皱,便听得屋里传出女子娇软的声音:“那是银雀草籽所散发的独有香气,可静心宁神,也使人睡梦更香甜。我想,你受了伤,正需要静养,这香囊对你来讲,再适用不过了。”

宋夜痕回礼:“多谢表小姐。”

华岫怔了怔,只站在门外听着,门是虚掩的,有一道狭窄的缝隙,她看见宋夜痕半躺在**,面色似乎红润了些,嘴唇也不像她所记得的那样苍白发干了,自是经过一番梳洗,已出落得干净整洁,病态之中,又带了几分慵懒。

他双手捧着一个紫缎绣花的香囊,搁在胸前,仿如极珍视似的,眉宇间都堆着笑,望着身前的女子。

香锦就坐在床边,很近的距离,好像是担心宋夜痕那样坐着会疲累,便伸出手去为他拨了拨抵在腰后的枕头,说道:“宋大哥,你好生休养吧,我便不打扰你了,改日再来看你。”华岫一听,宋大哥,这称呼实在暧昧了点,她和他竟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了?

顿时心中五味陈杂,竟有些发怏。

看香锦起身告辞,华岫赶忙躲过回廊的转角,看对方离开了园子,方才又走出回廊,愣了愣神,原地不动,仿佛是在思考要不要去敲那扇门。她想起自己挂在悬崖边,生死攸关的时候,想起他带着她在树林里奔逃,紧紧牵着她的手的时候,想起他们在海岸边偎火取暖,那么近,有些尴尬,有些暧昧,甚至有些亲密的时候,支离破碎的画面,充盈着混乱的脑海。

她跺了跺脚,仿佛是自己跟自己对话,但却无声,到最后只选了个相反的方向,也朝着听风园外去了。

宋夜痕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访客除了香锦还有华岫,他在**躺了好一阵,觉得浑身都酥麻了,便想下床走动,双脚刚放到地上,却有人敲了几下门。他说了声请进,门开了,二管家贺晴渊浅笑着进来:“夜痕,我来看看你,伤是否好些了。”

“贺大哥有心了,都是皮外伤,已经无大碍了。”宋夜痕说着,便径自翻了桌上的杯子倒茶喝,也给贺晴渊斟上一杯,贺晴渊浅酌了一口,茶是凉的,滋味不足,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又将茶杯放下,转脸笑道:“这两日老爷对你的伤势极为关注,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材,时不时还要向我和大管家询问你的情况,倒真是让人看了嫉妒呢。”

宋夜痕浅浅一笑,并未作答,又听贺晴渊道:“不仅老爷如此,小姐对夜痕亦是关心得很,那边厢刚听说小姐刚醒了,要备轿子去尚书府,这边厢却瞧见她到你这儿来走了一趟,虽然匆忙,心思却在的。”

华岫来过?宋夜痕搁了茶杯,心神一晃:“你看见她了?”

贺晴渊道:“她刚走,我便回来,正巧碰上了。”

“哦,她真的来过——”宋夜痕喃喃的声音连他自己也听不见,只在心里做着默想,华岫定是刚才看见香锦在此,便就掉头走掉了吧,那姑娘始终是小孩子的心性,脾气也像过云雨似的,变幻莫测。

他又想起在郊外的情形,她时而欢喜,时而忧愁,什么表情心思都来得快,去得也快。惟有倔强是一直都在的,强撑着,分明又累又怕,却还装着没事,倒让他看见了她骨子里的那份怯软,楚楚可怜,不由得生出心疼的感觉来。

他也像刚才华岫那样,自己跟自己在心里对起话来,摇了摇头,又抿嘴笑着。贺晴渊不明所以,只拍了拍他的肩:“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到铺子里去一趟,唉,终究也是劳碌命,没有清福可享啊。”说着,人渐渐地走远了。

听风园寂然无声,惟有凉风习习,青影斑驳,宋夜痕望着敞开的大门外,几树清冷的枝条,已有微微泛红的迹象。那是桃花要盛开了吧?春意将这院子接管,冬的寒凉是再也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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