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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千夜思(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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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婢女玉镯从舱外进来,香云纱裙随步而皱,袅娜娉婷,宫少弘戏笑着看她,“房间准备好了?”玉镯低着头,似是故意不去接触宫少弘的目光,“都准备好了,姜公子和夫人随时可以去歇息。”

那货船里小舱只有五间,随从们都相互挤着,已是好不容易才挪出一间给他们。华岫才一进去就抱起地上一张矮脚圆形小木凳,瞪着姜兆南,“喂!告诉你,姑奶奶我在霜天城可是出了名的女霸王,你休想趁机占我的便宜,否则我打得你落花流水!”

饶是姜兆南一脸冷静,见了华岫那副模样也忍俊不禁,“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床留给你睡,我就睡地上好了。”他这会儿笑起来倒不像在渡头的时候那么粗暴凶恶了,华岫越发觉得不解,“你真是个怪人!”

姜兆南问:“我怎么怪了?”华岫道:“你一会儿凶得要吃人,一会儿又好像还蛮懂礼貌的。”姜兆南一愣,突然又沉下脸来。窗外挂着一轮下弦月,微弱的光芒,为漆黑江面铺上一层清冷的寂寞。

华岫渐渐地睡着了,睡梦中,她又看见宋夜痕,琉璃碧瓦下,他微微笑着将一朵朵桃花簪在她的发髻上。他问她,华岫,我们成亲,好不好?她想说好,可是,画面突然一暗,亭台楼阁都变成坚冷的石壁,他浑身是伤,她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他却还是忍着疼安慰她说,我以后都不会跟你生气了,我没事,真的没事,你睡吧,也许你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了……

华岫,你等我……

三年后我一定回来找你……

华岫,我爱你!

不!不要走,不要扔下我……啊!夜痕!她大喊了一声,猝然惊起,脸上已是清泪满布。夜还那么黑,天还没有亮,床边似有一团模糊人影,正忧心忡忡地凝视着她,她心中一痛,一把将对方紧紧搂住,用力得好像愿为这拥抱倾尽所有,她失声痛哭,“夜痕,夜痕你终于回来了!”

这时,耳边的声音却低沉地将她打断,“华岫,是我,我是兆南。”

忽然,梦彻底碎了。

【沉江】

那一晚的哀哭,呢喃,泪痕,拥抱,还有那个名字——夜痕——都深深地烙在姜兆南的心上,他还是忍不住问华岫:“谁是夜痕?”

华岫抿着嘴,白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姜兆南忽然有点恼了,抓起华岫的手腕,“夜痕?是个男人吧?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你却连做梦都想着别的男人,你说,我该不该管?”华岫被他抓得手腕发麻,“你、弄疼我了!放……放手!”姜兆南狠狠瞪着她,那表情分明是愤怒,可瞳仁的深处却还藏着惭愧与不忍。

良久,他的手一丢,拂袖向船尾走去。

华岫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腕,朝那背影狠狠一啐,喊道:“姜兆南,我讨厌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跟你拜过堂成过亲!”

江风徐徐,吹乱她如瀑的青丝。

宫少弘不知几时已在船舷边站着,笑意深长地看着她,“夫妻之间闹点小别扭,何必说那么重的话呢?”

华岫柳眉一竖,“我跟他只是拜过堂而已,算不得夫妻。”

宫少弘扑哧一笑,“拜过堂不算,那还要怎么样才算?”华岫的脸一红,跺脚道:“宫少爷别拿我寻开心了!咱们这船还有几日到薛凰城呢?”宫少弘摸摸鼻梁,盘算道:“大概还有五天吧。”

五天,江船绿水,烟波浩渺。

那望不见尽头的清绝江,可有哪一段是曾经载过他的?可有他遗落的破碎之伤?夜痕,你一定还活着,你不会死,你不会真的狠心抛下我,对不对?夜痕……华岫一念至此,忽然失声痛哭。

波涛掀着船身轻微晃了晃,她如梦初醒,拭泪从舱内走出,江风呜咽,流水潺湲,冷不防一声咆哮吓得她猛然一颤,手镯撞在木柱上,啪的裂开两瓣。“发生什么事了?”华岫循声找去。

船尾处,一道长长的人影在斜阳下拖出一地暗灰。是姜兆南。他正惊恐地瞪着站在他对面的宫少弘,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浑身鲜血的少女躺着,想是她整个人仰面摔下去的时候被木桩刺穿了身体,那木桩的尖端像一截拔地而出的竹笋嵌在她的小腹上。

华岫尖叫一声,拿手蒙住眼睛。便听得宫少弘大呼道:“姜兆南,你杀了玉镯!”姜兆南踉跄倒退,“我没有!我没有……玉镯姑娘不是我杀的!”宫少弘额头青筋暴起,“我好心收留你们,可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快来人呐,把姜兆南给我绑起来,船一靠岸,立刻送官就办!”

闻声赶来的几个随从纷纷涌上,姜兆南顺手操起身边一只发旧的船桨,一横,打在两个随从的小腹上。华岫惊呼:“姜兆南你想干什么?”宫少弘更是震怒,“抓住他!抓不住,就给我往死里打!”华岫骇然地看了宫少弘一眼,忽然听见扑通一声,纠缠之中姜兆南一个倒退撞上船舷,身子越过,掉进了滔滔的江水里。

江面那么静。

静得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看不到。

华岫扑在船舷,嘶声喊着姜兆南的名字,船身轻晃,她险些也掉进江里去,宫少弘箭步上前抱住了她,急促的鼻息扑在她颈窝,“华岫姑娘,姜兆南杀了人,他这会儿一定是沉水潜逃了。”

华岫尴尬地推开宫少弘,“他……他真的杀了玉镯?”

随从之中忽然有人站出来,“是的!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在船舱里听到了玉镯的声音,她在说不要,姜兆南想轻薄她!”

宫少弘闻言,冷冷地扫了一眼说话的随从,那随从不由得眼神一颤,低下头去。不多时宫少弘将随从唤进船舱里,四下无人,他问他:“你到底听见什么了?”江天暗夜,似鬼魅的青瞳。随从两腿一软跪下来,“大少爷放心,不应该说的,小的一个字都不敢说!”

宫少弘的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挥退了随从,望着黑沉沉的江面,心道,那随从确实是听见了,只不过,他不仅听见玉镯说不要,还听见她说,大少爷,不要!因为轻薄玉镯的人就是宫少弘,失手错杀了玉镯的人,也是宫少弘!

姜兆南只不过受他污蔑,成了替罪的羔羊。

呵,完颜华岫,好一个姿容倾城、天真可人的女子,我正愁没有办法亲近你呢,现在倒好,没了姜兆南那颗绊脚石,要得到你,岂不更加容易?我宫家大少爷看上的人,由来都没有逃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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