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隔几重门(第2页)
敖昆猛然回头,眼睛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瞪着惊恐呆滞的华岫。华岫张大了嘴,手还僵着,保持着扔出石头的瞬间掌心相对、手指弯曲的姿势。敖昆的眼神像利箭似的刺穿了她,她如梦初醒,撒腿便想跑,可是敖昆单手便提了她,将她向后一扯,她脚尖离了地面三尺,整个人都飞起来,噗地一声撞在一口大花盆上,又骨碌碌地滚回来,滚到敖昆的脚边。
纤纤细细,哪经得住如此折腾。
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了。
华岫疼得眼泪哗哗直掉,倔劲上来,却不肯求饶:“敖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否则,姑奶奶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园子!”话才刚说完,又被敖昆拎起来,甩了两巴掌。敖昆一语不发,却好像失了常性似的,怒目瞪着华岫。
那只手,像钳子似的,箍着华岫雪白的脖颈。
一点一点,气力渐增。
华岫龇牙咧嘴,两手乱抓,指甲将敖昆的手臂抓出几道红印,但却无法挣脱。敖昆的眼神呆滞,凶狠,只死死地盯着华岫煞白的脸。那一瞬间的变故吓坏了卓玉辰,待他反应过来,华岫已是痛苦难当,他慌得没了章法,只冲上去对敖昆拳打脚踢,想逼他放开华岫。敖昆的左肩被石头砸了一下,伤得也不轻,卓玉辰一拳砸过去,正压到伤处,敖昆肩一沉,失了力道,右手便也松开了,将华岫推倒在地上。
华岫猛咳几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敖昆却还不罢休,一脚踢过去,正踢在华岫的胸口。华岫已经没有力气了,跑不得,动不得,蜷着身子,像一条发颤的尺蠖。她的衣裳脏了,破了,头发散了,唇角淤青,满脸的泪痕;她嗅到绝望的气息,想自己大概是要被敖昆这样活活地打死了,心已经难受得快要失去跳动的能力。
眼看着敖昆的拳脚上来,她咬着牙,闭上了眼睛。以为又将是一番天崩地裂的疼,谁知道竟然半点知觉也没有。
敖昆的拳脚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睁开眼睛,只见卓玉辰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近在咫尺,近得他好像就快要碰到她的鼻尖,吻到她的唇。
她猛然醒悟过来!是卓玉辰替她受了敖昆的拳脚。他扑在她身上,挡着,张着手臂,将她护在他的胸膛之下。他原本早有伤在身,如今又受这样一番拳脚,哪里吃得住!她也不知如何借来一点气力,将他狠狠一推,他便滚了开去。
敖昆一阵狞笑,拳脚又飞过来,华岫再吃了一记,却竟能忍着不掉泪,连一丝呻吟也不发出,只咬牙切齿瞪着眼睛,眼中的血丝,像层层密布的蛛网。
卓玉辰却再度扑过来。
他仍是要替她挡。
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他也要替她挡。
那么固执,那么坚定。嘴角已经渗出血流,像小蚯蚓般,蜿蜒地滑到下巴。华岫哀戚地喊了一声:“卓玉辰你这傻瓜,你会死的!”卓玉辰强忍着疼,勉力一笑:“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好歹也能记我一功,便就值了吧!”
华岫是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该这样莽撞,妄想着跟敖昆硬拼,反倒惹恼了他,还连累得卓玉辰和她一起受苦。
清泪涌出。
一颗一颗混进满地的泥污。
天色有几许晦暗。曾在头顶短暂停留的云丝已隐去,只留下蓝得发灰的一片枯燥。
这时,屋檐下突然传来顾愁烟的一声厉喝:“敖昆,住手!你要为你女儿报仇,便冲着我来。是我害死了她!与他们无关!”
敖昆立刻收了拳脚。
僵滞地,缓缓地向顾愁烟看去。顾愁烟的半截身子匿在阴影里,看得见因为呼吸急促双肩上下的起伏。她再重申了一遍:“是我将凤绯推落水池,她的死是我造成的。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答案吗?”
敖昆凶狠而空洞的眼神收敛了,眼眶通红,闪闪烁烁,似是有泪却强抑着,眉宇间带着痛惜、嘲讽、憎恶、绝望,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他的脚步也有些踉跄,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撞上花盆里栽着的那棵一人高的盆栽,枝桠划破了他的衣裳。
他指着顾愁烟:“好!好得很!你终于承认了!”
这几日,自从敖昆将顾愁烟囚禁在此,他便不止一次逼问她,甚至对她也动过拳脚,就是要她说出凤绯之死的真相。
顾愁烟不肯。
宁可受着苦受着疼,只冷眼看敖昆。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她自己失足溺水,与任何人无关。
敖昆暴跳如雷,将一朵珠花丢在顾愁烟面前。她低头一看,一眼便认出那朵珠花是她曾佩戴过的,只不过不知几时弄丢了,她首饰繁多,自然不以为意。可敖昆却说,这是他在替凤绯整理遗体的时候,压在凤绯衣裳的褶皱里的,他厉声质问她,你的珠花为何会落在尸体里,你不是声称自己在凤绯死时根本不在浣溪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