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海棠(第3页)
“海棠树也不值几个钱。”章小北轻声说,小心翼翼地抵触着。
“那罗汉松呢?那株价值超百万的罗汉松,还有那几方名贵的太湖石,这些奢华的图腾,你几乎没提。”
“我提了一句的,‘在水中央,孤植一株罗汉松’。”
“孤植一株,还挺有意思,这几个字,人们看到的应该只有荒芜的禅意。”
“是的,禅意,留白。”章小北笑了。
“这不是宣纸上的留白。”禾主任的声音沉了下去,不要他在公开场合过于放肆了,“这是居住空间,你要提到我们的植物奢侈品清单、昂贵的进口石材、艺术家定制款的小品装置、高科技的数控水帘……”
“可家不应该是展览馆。”章小北望向禾主任,眼神里放着一些小动物般的怯,声音不高,更像说给自己听,“我们需要的是绿意盎然的生命力,是能让孩子奔跑的草地,老人闲坐其下的浓荫,而不是一个需要小心翼翼维护、仅供观赏的盆景。”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带着韭菜味的嗝,不受控制地溜了出来。像不合时宜、又恰逢其时的余韵,在空气里轻轻打了个转。
虽然略显尴尬,李植的样子却突然浮现在眼前。章小北心里微微一动,仿佛有温软的光照了进来,得到了更多的力量。
禾主任的指尖在鼻尖轻轻一掠。气味已经散去了吗?
章小北有些想笑。
这时,李植的样子无端又浮起。心里蓦地软了一块,像渗进些温温的光,得到了更多的力量。
禾主任的指尖在鼻尖轻轻一掠。气味已经散去了吗?
章小北有些想笑。
“生命力?”禾主任清了一下嗓子,“客户买的不是野草般疯长的生命力。他们买的是秩序,是符号,是身份的确认。那株罗汉松之所以昂贵,正因它被修剪驯化成了符号。”
“天然意态已倾国,何用苦死催严妆。”章小北低声念道。
他引用了宋人李纲的牡丹诗,表达对于矫饰的不满。
“收起你的文人情怀。”禾主任不再看他了,“审美必须服从价值逻辑。这个文案要重做,去掉隐喻,体现圈层,服务价格。”
禾主任总是很武断,深掩起内心,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这就是所谓的霸道上司吧。
“我写不好这些。”章小北有些坦白地说。
“去模仿。”
“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地方。我坐进这种地方,会觉得很局促,很有压力。”
“这地方也不是给你这种人去的。”禾主任说。
其他几个人都笑了。
章小北一撇嘴。禾主任就喜欢不经意地侮辱人,也许带有一点折磨的恶趣味在里面。章小北不知道别人能不能读取出来。他当然能领会,不会当真。
“所以要我写,就超出我的认知了。”章小北说。
“还是得你写,大家都忙。”禾主任直接下了命令。
章小北没办法了。这文案,最开始是交给翟晓东写的,没写好,才又转给他。他和翟晓东两个都是“土包子”,怎么能写好。
唯一见过世面的宣萱请婚假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回事。
其实,那些浮华世界的美景,远不如曹郝景膝头一朵微尘的皮屑,来得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