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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合宿集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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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宿前夜,青道棒球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期待,仿佛能嗅到汗水与决心蒸腾的味道。

灯火通明的室内训练场,空气因频繁的投球与跑动而显得燥热。前园健太的吼声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音节上:“腰!你的腰是摆设吗泽村!光靠手臂你想扔多远?用你的身体去撞开空气!”

御幸一也则悠闲地蹲在本垒板后,手套在最后一刻才漫不经心地一动,精准地套住泽村拼尽全力的投球,坏笑着点评:“哦~姿势是像了点样子,但球路也太好猜了吧?简直是在对打者喊‘快来打我呀’。”

另一边,小凑亮介则对自己弟弟进行着截然不同的指导。他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笑意,却像手术刀般精准:“春市,动作再柔和一点,想象自己是一片羽毛。但出击的瞬间,”他眼神陡然锐利,“要像毒蛇一样,快、准、狠。”春市默默点头,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兄长的每一句话刻入骨髓,不愿浪费这份来之不易的关照。

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弥漫着一种更为私密和紧绷的氛围。王牌丹波光一郎正与捕手宫内启介进行着秘密特训。棒球投入宫内手套的声音格外沉闷,显示着球的分量。“宫内,再来一球,角度要更刁钻。”丹波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刻意避开了正选捕手御幸,这份固执里,混杂着对后辈天才的复杂情绪,以及一种想要凭借自身力量,在即将到来的合宿与竞争中捍卫尊严的倔强。

在所有人视野之外的教学楼天台,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将此处与下方的喧嚣彻底隔绝。这里是渡久地东亚和降谷晓的“绝对领域”。

没有言语,降谷只是安静地靠在冰凉的铁质栏杆上,望着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眼神放空,仿佛要将白日里充斥在耳边的所有声音——欢呼、指令、棒球的撞击——都从脑海中清空。白天的喧嚣过后,这种彻底的寂静是他恢复精神力的唯一方式。渡久地站在他身侧,并非在看风景,而是在如同扫描仪般观察着降谷——他胸膛起伏的频率,他指尖无意识敲击栏杆的节奏,他眉眼间细微的倦色。在这里,他们不需要应对任何外界的噪音,仅仅依靠彼此的存在,便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自洽的小宇宙。

“明天的训练量会很大,”渡久地突然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夜风中格外清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保持最低限度的能量消耗。不必要的社交,冗余的情绪波动,全部禁止。你的体力分配,必须遵循我的计算。”

降谷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对他而言,渡久地的话就是最可靠的行动指南,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信任的导航。

回到308室,洗漱后的水汽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尚未完全散去。降谷穿着干净的睡衣,坐在下铺,墨色的头发还有些湿润,几缕不听话地贴在额前。他的眼神里带着身体训练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高强度集训的茫然。

渡久地“咔哒”一声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外界。他走到降谷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轻轻将少年揽入怀中。降谷的身体先是一僵,属于过往的某些阴影似乎要浮现,但随即,鼻尖萦绕的、对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混合着皂角清香和独特冷静的气息,让他彻底放松下来。他顺从地将额头抵在渡久地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味道烙进灵魂。

“睡吧。”渡久地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一只手有节奏地、轻轻地拍着降谷的背,像在安抚一只敏感而大型的猫。在这种无需言说的安全感包裹下,降谷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均匀,沉沉睡去。渡久地没有立刻离开,他就这样拥着他,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静静地看着降谷毫无防备的睡颜。少年平日里缺乏表情的脸此刻显得无比柔和,规律的呼吸声是这房间里唯一的声响。渡久地那双总是算计着一切、洞察人心的锐利眼眸,此刻竟也微微柔和了棱角,流露出一丝名为“安心”的情绪。这是他精密、冰冷如机械般计算的世界里,唯一不需要计算、也计算不透的温暖变量。

集训第一天,黎明时分,在一军成员整齐划一、如同战前宣誓般的“请多指教!”呼喊声中,地狱般的训练拉开了序幕。

守备训练中,小凑春市娇小的身影如同灵巧的鹿,在尘土飞扬的场地上快速穿梭。他的脚步移动,尤其是横向滑步的瞬间,那迅捷的启动和流畅的衔接,与他哥哥亮介如出一辙,引得不少一军前辈侧目。

“啧,刚开始看那脚步,还真像那么回事。”仓持洋一在场边叉着腰,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不过,亮桑的防守是建立在无数比赛经验和对手数据的预判上的,那是一种融进骨子里的狡猾。春市那小子,还太干净了,差得远呢,后面强度上来,差距就会出来了。”果然,随着训练持续,疲劳累积,春市在处理一些不规则弹跳和需要瞬间决断的球时,开始出现细微的犹豫和判断偏差,但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依旧咬牙坚持的模样,反而赢得了所有人内心的尊重。

泽村则完全陷入了前园健太的“怒吼风暴区”。“笨蛋!看球!你的手套是装饰吗?不是用脸去接!”“你的脚下是生根了吗?动起来!动起来!!”前园的每一声咆哮都伴随着飞扬的尘土。泽村被骂得狗血淋头,汗水糊了满脸,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不甘与好胜的火焰从未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作为助教出现的克里斯,则如同一个冷静的监工,专门“盯”上了泽村。“荣纯,基础守备训练,继续。”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泽村的喧嚣世界里投下一块沉静的巨石,“在接球-传球的动作形成肌肉记忆之前,我不会放你进牛棚的。”这份严格到近乎残酷的关爱,成了泽村在这片炼狱中,除了自身火焰之外,最重要的支撑。

克里斯同时召集了丹波、川上和降谷、渡久地进入牛棚。当御幸兴致勃勃、想以正捕手身份自然跟进去时,丹波直接开口,声音硬邦邦的:“宫内,你来接。”御幸脚步一顿,挑了挑眉,无所谓地摊手,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投向了并排走入牛棚的渡久地和降谷,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探究。

牛棚内,气氛截然不同。渡久地并未立刻穿上护具,而是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分析师,站在降谷身后半步的位置,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冷静平稳的声线,精准地点评着:“丹波的指叉球,纵向变化幅度尚可,但旋转轴心不够稳定,容易在疲劳期失控。”“川上的控球依赖固定节奏,第三球习惯性投向外角低。”降谷则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沉默地接收着所有信息,金色的眼眸偶尔闪过思索的光。

下午短暂休息时,操场上弥漫着疲惫的喘息声。仓持洋一坏笑着凑到瘫倒在地的泽村旁边,用脚轻轻踢了踢他:“喂泽村,多吃点!不然下午可没力气跑了!”他指着旁边补充能量的香蕉和饭团。泽村信以为真,挣扎着爬起来狼吞虎咽。周围其他如麻生等人内心疯狂吐槽:“那个笨蛋绝对会吐的!”

与此同时,渡久地发现降谷独自坐在远处的长凳上,背微微佝偻,面前的饭团一口未动,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下唇被无意识地咬出一道浅痕。渡久地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独立包装的柠檬糖,利落地剥开糖纸,直接递到降谷唇边。“补充血糖,效率优先。”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降谷顺从地微微张口,含住糖块,舌尖尝到那尖锐的酸甜,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躺下,闭眼。休息十五分钟。”渡久地拍了拍自己并拢的腿,语气是纯粹的命令式。降谷没有任何异议,侧身躺下,将沉重的头颅枕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冰凉的脸颊隔着薄薄的队服感受到温热的体温,他立刻像被催眠般闭上了眼睛。渡久地的手随之轻轻覆上他的太阳穴,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有节奏地按压着,帮他缓解过度疲劳带来的神经抽痛。

这时,经理吉乃小姐抱着一篮饭团走过来,脸上带着关切:“渡久地君,降谷君,不需要吃点东西吗?空着肚子训练对身体不好。”

“不需要。目前摄入固体食物效率低下。”渡久地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吉乃看着枕在渡久地腿上、仿佛与外界隔绝的降谷,又问:“降谷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去医务室吗?”

“正常的能量恢复期。”渡久地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腿上、像依赖母兽的幼崽般毫无防备的降谷,唇角竟罕见地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宠溺的弧度,补充道,“只是在闹脾气,不想吃。”

傍晚的最终冲刺,是真正的炼狱。折返跑榨干了最后一丝爆发力,一百次跑垒让肺部如同燃烧,中间仅有的90秒休息短暂得如同幻觉。当片冈教练最后下达“绕操场二十圈”的指令时,队伍里终于传来了崩溃的声音。泽村第一个支撑不住,在跑道边扶着膝盖,剧烈地呕吐起来。小凑春市也面色惨白,跑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全靠一股不想给哥哥丢脸的意志力在强行支撑。

而渡久地和降谷,虽然额发也已被汗水浸透,呼吸沉重而急促,但他们的步伐却依然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属于他们二人的共同节奏,每一步的跨度、呼吸的频率,都显示出他们从小建立的、科学而严酷的训练体系所打造出的强大适应性。降谷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渡久地的背影上,那仿佛是他不会偏离的轨道。

当夜幕彻底降临,训练终于在一片死寂般的疲惫中结束。洗漱后的降谷,意识已经模糊,几乎是凭着动物般的本能,摸索着绕过自己的床铺,精准地找到渡久地的床位,然后便一头栽倒下去,瞬间陷入深度睡眠。渡久地仔细地替他掖好被角,自己则坐在床沿,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与远处路灯的昏黄光晕,静静地凝视着。少年沉睡的容颜褪去了所有防备,只剩下全然的信任与依赖,仿佛能洗涤掉他一整日计算、谋划与应对所带来的精神上的疲惫。在这个充满竞争、汗水与集体喧嚣的棒球部里,这个只属于他的、“需要他”的降谷晓,才是他计算一切、构筑绝对安全堡垒的,最终且唯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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