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荒宅遇女鬼 听她讲述生前的爱情故事(第1页)
暮春时节,连绵的阴雨下了整整三日,把官道浇得泥泞不堪。书生柳明烛背着半旧的行囊,踩着一脚泥水,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他本是要赶往江南赴考,却被这场大雨耽搁了行程,眼看天色渐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雨幕中隐约浮现出一抹灰黑色的轮廓,柳明烛眯眼望去,竟是一座荒宅。那宅子看着颇有年头,朱红的大门早已斑驳褪色,门上的铜环生满了绿锈,院墙也塌了大半,院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透着一股荒凉阴森的气息。可眼下实在无处可去,柳明烛咬了咬牙,握紧了行囊里的护身玉佩——那是临行前母亲给他求的,说能驱邪避灾。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一股霉味夹杂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蛛网遍布,落叶堆积,几棵枯树的枝桠光秃秃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双双干枯的手。柳明烛深吸一口气,借着微弱的天光往里走,只见正屋的屋顶有些塌陷,门窗也破损不堪,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放下行囊,取出火折子想要生火取暖。可火折子受潮,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点燃。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忽然瞥见墙角的八仙桌上,竟摆着一盏半旧的油灯,灯芯似乎还能点亮。柳明烛心中一动,走过去仔细一看,油灯里竟还有小半盏灯油。他试着用火折子去点,没想到“噗”的一声,油灯真的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也让这荒宅多了一丝诡异的暖意。
他坐在桌旁,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着腰间的水囊慢慢吃着。雨声淅淅沥沥,风吹过破损的门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柳明烛毕竟是个书生,平日里只知读书,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佩。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内堂传来,不疾不徐,像是踏在云端一般,没有半点声响。柳明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僵硬着身子不敢回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身后,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兰花香飘了过来,驱散了屋里的霉味。
“公子深夜至此,可是避雨?”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温柔婉转,像山谷里的清泉,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清冷。
柳明烛鼓起勇气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位女子。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花,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她的肌肤白皙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眉眼如画,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带着几分幽怨,仿佛藏着说不尽的心事。只是她的身影有些缥缈,在灯光下竟能隐约看到身后的墙壁,柳明烛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眼前的女子,恐怕不是凡人。
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拱手作揖:“在下柳明烛,赴考途中遇雨,无处可去,才冒昧在此借宿。不知姑娘是……”
女子浅浅一笑,笑容凄美动人:“公子不必惊慌,我并无害你之意。我名唤苏婉娘,本是这宅子的主人,已经在此住了二十余年了。”她说着,缓缓走到桌旁坐下,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柳明烛看着她缥缈的身影,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好奇取代。他能感觉到苏婉娘身上并无恶意,反而透着一股深深的哀伤。“姑娘既是此地主人,为何这宅子如此荒凉?”他忍不住问道。
苏婉娘的眼神暗了暗,望着跳动的灯火,轻声说道:“这宅子本不是这般模样。二十年前,这里曾是十里八乡最热闹的地方,院里种满了兰花,每到花开时节,香气能飘出好几里地。”她的声音带着追忆,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美好的年代。
柳明烛见她愿意诉说,便静下心来,认真听着。
苏婉娘缓缓开口,讲述起了她生前的故事。
二十年前,苏婉娘还是当地有名的才女,父亲是前朝的翰林院编修,辞官后便带着家人在此定居,建了这座宅院,取名“兰馨苑”。苏婉娘自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一手兰花绣,更是闻名遐迩。她的容貌清丽,性情温婉,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可她却一个也看不上,心中早已装了一个人——那便是她父亲的学生,沈清辞。
沈清辞是个孤儿,自幼聪慧过人,被苏父看中,收为弟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他和苏婉娘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沈清辞温文尔雅,才华横溢,苏婉娘温柔贤淑,蕙质兰心,两人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苏父也十分喜爱这个弟子,默许了他们的情意,只等沈清辞考取功名,便为他们完婚。
那些年的时光,是苏婉娘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春日里,他们一同在院里赏兰,沈清辞为她吟诵自己写的诗句,她则为他绣一方兰花纹样的手帕;夏日里,他们在葡萄架下纳凉,他抚琴,她伴舞,琴声悠扬,舞姿曼妙;秋日里,他们一同登高望远,看漫山红叶,畅谈人生理想;冬日里,他们围炉夜话,煮酒论诗,暖意融融。
沈清辞对苏婉娘极好,知道她喜欢兰花,便亲手在院里种满了各种品种的兰花;知道她畏寒,便早早地为她备好暖炉和厚厚的棉衣;知道她爱读书,便四处搜罗珍本古籍,送到她面前。苏婉娘也深深爱着沈清辞,他读书累了,她便泡上一壶清茶;他进京赶考,她便熬夜为他缝制衣物,绣上平安符,盼他金榜题名,平安归来。
那一年,沈清辞进京赴考,临行前,他拉着苏婉娘的手,在兰花园里对她许下誓言:“婉娘,等我金榜题名,一定回来风风光光娶你,让你做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一生一世对你好。”
苏婉娘含泪点头,送了他一程又一程,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依依不舍地回家。她日日在院中盼着他的消息,精心照料着他亲手种的兰花,坚信他一定会如约归来。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等,等来的却是晴天霹雳。
沈清辞确实考中了状元,而且深得皇上赏识,被封为翰林院修撰。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来迎娶苏婉娘时,却传来了他要迎娶宰相千金的消息。
这个消息像一把利刃,狠狠刺穿了苏婉娘的心。她不愿意相信,那个对她许下一生一世誓言的人,会如此轻易地背弃承诺。她托人去京城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沈清辞为了攀附权贵,早已把她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对外宣称自己从未有过婚约。
苏婉娘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日渐憔悴。她父亲气得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家里没了主心骨,又遭此变故,很快就败落了。那些曾经上门求亲的人,如今都对她避之不及,昔日的亲友也渐渐疏远。苏婉娘独自支撑着这个家,守着满院的兰花,守着沈清辞的誓言,一天天盼着,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身影。
后来,有人从京城回来,带来了沈清辞的消息。说他娶了宰相千金后,官运亨通,步步高升,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独自一人对着一方兰花纹样的手帕发呆。
苏婉娘听到这些,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看着满院盛开的兰花,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他的誓言,心如刀绞。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穿着他最喜欢的月白色襦裙,在兰花园里上吊自尽了,死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方他当年送给她的兰花纹样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