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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万里至古里 锡兰寺惊梦里人(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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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穿着华丽的锦袍,上面绣着金色的佛教花纹,头上戴着巨大的王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坐在王宫的正厅里,一见三宝太监和贾琏进来,国王连忙起身,双手合十欢迎。

宾主落座后,宴席开始。桌上的菜肴以素食为主,有咖喱蔬菜、椰浆饭,还有用香料制作的豆制品。味道清淡鲜香,带着浓郁的佛教特色。

席间,三宝太监与国王商议贸易之事。国王表示,锡兰山盛产宝石、珍珠、香料、佛教用品等特产,希望能与天朝交换丝绸、瓷器、茶叶和织锦。贾琏坐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国王和大臣们的神色。他们的眼神坦诚,语气温和,显然是真心想要与天朝贸易。

宴席结束后,阿输迦寺主持龙树高僧亲自邀请天朝贵宾光临游览。

郑三宝因要与官员核对贸易清单,便让贾琏独自前往,只派了两个随从远远跟着。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刚到阿输迦寺山门,就见几个年轻的僧侣在扫地,他们穿着浅色的僧袍,动作轻缓,扫帚扫过青石板的声音“沙沙”的,与远处的梵音交织在一起。见龙树高僧过来,僧侣们停下手里的活,双手合十行礼,声音清脆:“师父。”

走进山门,庭院里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菩提树的声音,和远处殿内传来的梵音。

龙树突然平静的问道:“天使眼底有雾,是困在‘哪个是梦’里了?”

贾琏心里猛震!差点无法呼吸,浑身发冷——难道在这异国的寺庙里他被一个高僧看穿了——他是一个穿越者!?

从穿越到红楼那天起,他就感觉,这世界好像是场醒不来的梦:荣国府的朱红大门是梦,凤姐的笑与泪是梦,连织锦坊的梭箱声都像梦里的回响。可当他在泉州码头握过佛朗士粗糙的手,在古里接过商人递来的滚烫宝石,又觉得这梦太真;回到现实,苏晴递来的豆浆是暖的,《红楼新梦》的手稿是沉的,可蒂蕬猫又把他拽回红楼,让他浑身发冷——现实会不会是另一场更久、更真的梦?

贾琏没有回答,只跟着龙树往阿输迦寺走,沿途的菩提叶落了满地,叶片被风推着滚,像一群找不到归处的魂。

走到寺门附近,龙树忽然弯腰,捡起一片半黄的菩提叶,指尖轻轻捏着叶片边缘,像捏着一段要碎的时光:“天使看这片叶子,觉得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贾琏盯着叶子——叶脉是清晰的,边缘有被虫咬过的缺口,指尖触到的薄软也是真的。可他又想起,这片叶子昨天还是绿的,明天就会更黄,最后烂在土里,连痕迹都留不下。他摇头:“我说不清。它现在是真的,可会变,会没——这真,不也是假的?”

“你把‘真’和‘不变’绑在一起了。”龙树把叶子递给他,阳光透过叶片的脉络,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影,“觉得会变的就是假,不变的才是真?可你看这叶子,春天它是绿的,夏天它是茂的,秋天它是黄的,冬天它是泥——它的‘相’在变,可每一刻的它,都是真的。你不能说黄了的叶子是假的,就像不能说老了的人是假的。”

贾琏捏着叶子,指腹蹭过虫咬的缺口,忽然想起在红楼里的日子:他为石呆子挡过贾赦的门闩,那疼是真的;凤姐靠在他怀里哭,那泪是真的;连邢夫人的冷语,扎在心上的疼也是真的。可这些真,早晚都会被时光磨没——就像这片叶子,早晚要烂成泥。他轻声道:“可这些真,终究会消失。红楼会败,凤姐会老,现实里的日子也会走到头——这和梦有什么不一样?”

“梦与非梦,是你心里的‘分别心’在作祟。”龙树引着他走进寺门,庭院里的檀香袅袅,混着菩提叶的清气,让人心里发空。他指着不远处的石凳,上面落了几片叶子,“你说红楼是梦,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觉得这不是你的‘本真’;你说现实是真,是因为你记着自己是‘林风’,觉得那才是你的‘根’。可若有一天,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穿越’这回事,红楼的日子和现实的日子,还有什么‘梦’与‘真’的分别?”

贾琏猛地站住——是啊,若忘了“林风”这个名字,忘了出租屋的豆浆,忘了《红楼新梦》的手稿,他就是贾琏,荣国府的二爷,凤姐的丈夫,织锦坊的主。那时的红楼,不就是他的现实?若有一天,他在现实里忘了蒂蕬猫,忘了红楼的经历,现实不也成了另一场“红楼”?

“这就是‘相’。”龙树的声音像风吹过菩提叶,轻却有重量,“你执着于‘我是穿越者’,所以把红楼当梦;你执着于‘我是谁谁’,所以把现实当真。这些‘执着’就是你给世界贴的标签,是你看见的‘相’。就像天使戴着的这个祖母绿玉石指环,”他瞥了眼贾琏拇指戴着的祖母绿玉石指环,“在京城里,它是能换银子的宝;在荒山里,它不如一块饼能救命——它的‘宝’也是‘相’,是你按自己的需求贴的。你纠结红楼与现实哪个是梦,就像纠结这宝石是宝还是石头,都是在给‘相’分高下,忘了它们本无分别。”

贾琏低头看着手里的菩提叶,忽然想起现实里的苏晴:她递来的蜂蜜水是暖的,她改稿时皱的眉是真的;红楼里的凤姐:她为月钱争执时的委屈是真的,她靠在他怀里的软是真的。这些真,从来不是因为“不变”,是因为“经历”——经历过的暖,经历过的疼,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刻在骨血里的,不会因为“是梦”就消失。

“那……‘如来’是什么?”贾琏轻声问。

他不再想“哪个是梦”,只想知道,在这变来变去的“相”里,有没有能抓住的、不变的东西。

龙树又捡起一片叶子,这片更黄,边缘已经卷了边。他把两片叶子放在石凳上,一片半绿,一片半黄:“如来不是佛,不是神,是‘如实看见’。看见叶子会绿也会黄,看见红楼会盛也会败,看见现实会暖也会冷——不执着于‘我要留住绿的’,不抗拒‘它会变成黄的’,只是如实看着,如实活着,这就是见如来。”

他指着贾琏的手:“你现在捏着这片叶子,觉得它软,觉得它薄,也是如实见。这些‘如实’的时刻,就是如来在你心里的样子。你不用找如来,你只要不被‘梦与真’的迷思困住,每一刻都是见如来。”

贾琏忽然想起在红楼里,他曾对着秦可卿的灵柩发呆,觉得生死是梦;在现实里,他曾对着苏晴的笑发呆,觉得幸福是真。可现在想来,秦可卿的葬礼上,贾母的泪是真的;苏晴的笑里,眼底的光也是真的。这些真,从来不是因为“不变”,是因为“经历”——经历过的痛与暖,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刻在骨里的。

“如来……如来是什么?”贾琏轻声问。

他不再想“梦与真”,只想知道,在这变来变去的相里,有没有不变的东西。

慧能引着他走到殿后的菩提树下,树很高,枝叶把天空遮成碎片。一位老僧侣正在树下打坐,身前放着一碗清水,水里映着树影,风一吹,影就乱,可水还是水。

“如来不是佛,不是神,是‘如实看见’的意思。”慧能指着那碗水,“你看水里的影是乱的,可你知道水没乱——这就是如实看见。这就是见如来。”

他看着贾琏,眼里带着温和的光:“天使不用找如来,你只要不被‘梦与真’的迷思困住,每一刻都是见如来。”

夕阳落在菩提树上,把叶子染成金红。贾琏若有所思,也所有所失——他怕的不是红楼是梦,也不是现实是梦,是怕那些暖与真会消失。可龙树告诉他,消失也是“如实”的一部分,就像叶子会落,日子会走。重要的不是抓住“不变的真”,是在每一个“变”里,都用心去活:在红楼里,就好好当贾琏,护着该护的人;在现实里,就好好当林风,爱着该爱的人。

离开阿输迦寺时,龙树没给经卷,只把那片半黄的菩提叶递给贾琏:“什么时候你看着它,不想‘它是绿的还是黄的’,不想‘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觉得‘它就是一片叶子’,你就真的懂了。”

贾琏双手合十,谢过高僧,把那片菩提叶夹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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