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落雪时归家(第1页)
清晨六点,天还未亮透,工地的角落已经开始发出零碎的铁器碰撞声。
林建民拎着饭桶走进脚手架下的休息棚,一身洗得发白的军绿色棉衣沾满了水泥和尘土,袖口处早已磨破,露出冻红粗裂的手腕。
他个子不高,五短身材,脖子粗短,皮肤黄黑,下颌带着半圈不规则的胡茬。
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板着,眼角挂着终年未散的疲惫与麻木。
岁月像刀一样在他脸上刻出沟壑,他的背微微佝偻,但眼神却透出一股毅力。
林建民是工地里最老实、最能干的一个,也是最沉默的。
“老林,又早起啦。”
打招呼的是赵三根,瘦得像竹竿,一笑就露出一嘴黄牙。他穿着褪色的羽绒背心,手里夹着根廉价香烟,眼睛却贼亮,总在四处打量。
“你女儿昨儿是不是又没回来啊?”赵三根咧嘴笑,“大学生都忙得很咯。”
林建民没接话,只从破旧塑料袋里拿出几个馒头,默默啃着。他牙口不好,咬得慢,每一口都吃得像是在忍着咽下一口刀片。
不远处,王虎子把一袋砂浆扛上肩,像举着棺材板一样稳。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块头结实,脸上永远挂着傻呵呵的笑,话少,力气大。
有人说他脑子不好使,也有人说他就是虎憨憨。
“老林,我帮你干。”王虎子走了过来,声音低哑,却真诚。
“没事儿。”林建民摆摆手,“我能抬。”
三人正准备开工,工地门口传来一阵皮鞋踩地的急促声。
是阿邢来了。
这人二十七八,头发染得半黄,耳朵上戴着一颗银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脸瘦,眼神狠,笑起来带着股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油滑。
“盒饭来了,今天涨价,一份三十八。”
有人皱眉:“前几天才二十八。”
“你也知道物价涨啊。”阿邢咧嘴笑,“不吃就别订,饿着干活,后果自负。”
赵三根立马赔笑:“来一份来一份,还是你们盒饭有味。”
林建民低头捏了捏裤兜,没说话。
那天下午,有个四川来的新工人因为拒买盒饭,下班路上被人打断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没人报警,也没人提。
风吹过吊塔,咯啦咯啦地响,像钢铁的呻吟。
……
上午八点,工地正式开工。
林建民扛着钢筋,随着施工队步入浇筑区。
他的动作比年轻人慢一些,却沉稳。
双手长年茧裂,掌心抓得稳稳的。
他把一捆钢筋准确地摆在指定线位,脚下不偏一分。
王虎子站在他对面,两人配合默契,钢筋一根根被摆上桁架。
赵三根则总是在混,东瞅瞅西看看,干几分钟就蹲在旁边假装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