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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乌鸦(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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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谢微时过去也是个锋芒毕露的人。但打自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似乎看不出任何锋芒,性情孤独而收敛。他笑得很多,但大多不真实。或许是天生的敏锐,她能准确地分辨哪一丝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因为那种笑容很少,于是她愈发觉得珍贵。

她从上次被荤抽伤过之后就开始物色相对体面的工作了。

她母亲去世得早,从小就是个混迹在社会上的叛逆少女。后来吃了亏,那些身体检查、那些取证、那些审问、那些庭讯那些判决全都是在首城高旷明亮的公检法机关大楼中进行的。她永远记得从提审的暗室中出来,从高大的玻璃窗中射进来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对首城新城区的感觉就是这样,庞大、明亮、刺目,让阴暗而渺小的她无处容身。

所以她后来愈发地想要远离那里,离开那些所谓的体面人的地方。她就喜欢在夜色里出没,喜欢在灯红酒绿不干不净的地方谋生存。她觉得她是一只繁华城市下水道中的老鼠,只适合在阴暗的地下讨生活。

她父亲嫌弃她,甚至将她赶出家门,她都觉得无所谓。只是谢微时不一样。当谢微时出现在她生活中时,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谁,她却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那个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与罩住了她的全世界的黑暗对抗的那个黑客。

他和她一样,也是个夜行人。

谢微时从来没有逼迫她离开那些灰色的地方。但她知道他在不远不近地关注着她。她一度享受这样的感觉,享受被他关心和保护的感觉。

然而上次荤抽伤了她、谢微时于是去扎瞎了荤抽的眼睛之后,她隐约地担心起来。她开始想她这样是不是会给谢微时带来更多的危险。

所以她开始物色新的工作。在夜总会跳舞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后来一家虚拟舞姬公司到她所在的夜总会来招募真人舞姬,为他们的虚拟舞姬做动作捕捉真人模特,她于是主动去应聘。

丁菲菲身体条件很好,舞跳得好,人又火辣,甚至还有练习格斗的底子,是真人舞姬中少有的兼具舞姿和力道的人选。

谁知最后面试时,她碰上了另一个夜总会来的冤家对头。虚拟舞姬公司突发奇想,放了一段眉间尺的脸庞覆盖Maandala的天空的录像,让他们这两个最终入围的人选以“眉间尺”为题目,跳一段即兴舞蹈。

对手跳的是“正义”,而她跳的是“黑暗”。

公司表示对他们两个都很满意,只是对他们选择了不同的主题表示好奇。对手是眉间尺的拥趸,开口说起眉间尺便滔滔不绝,说眉间尺为底层公民声张正义,保护弱势群体不受到强权者的霸凌。他甚至认为眉间尺是Maandala中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黑客。面试官显然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到了最后一轮已经没什么压力,他们于是自然而然地也就聊到了眉间尺与其他黑客的比较。

丁菲菲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对手开始诋毁Guest:

“肯定不是Guest,Guest这种人只不过故作正义罢了,伪君子一个。”

“听说Guest为了钱,背叛了‘三剑客’。T。N。T和Creeper直接就和他决裂了,连自己那个Avatar都不要,就是耻于和他齐名啦!您看,现在T。N。T和Creeper都没有在Maandala中出现过了,是不啦!”

&这人据说是个色情狂,说什么行侠仗义,也都是看别人长得漂亮才会去帮忙。您还记得他曾经为了一个受害人攻破司法系统网络,去修改了一项司法解释让那个受害人胜诉的事情么?听说那个受害人特漂亮……”

……

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她和那名对手一个都没有被那家公司录取,据说那家公司的面试官也受到了公司处分,不再允许从夜总会招人。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么结束了。然而丁菲菲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对手因为没能得到这份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工作,对她怀恨在心,找了荤抽来教训她。

而荤抽想要找她已经很久了。

*

躺在**的女孩脸色惨白得像刚粉刷的墙壁,透着湿湿的青。上半身衬衣破碎,**的大片雪白肌肤上布满了青紫淤痕,还有密密麻麻的出血点。这些伤痕记录了她受过怎样的折磨,有的是用棍棒击打的,有的是用手指掐扭出来的。丁菲菲看得身上发抖,这样的场面唤醒了她当年的屈辱记忆,然而女孩身上所受的伤,看起来比她当时还要严重。她心里很清楚,今晚若不是这个女孩,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她被……她被……”丁菲菲抖着声音,都说不出话来。

“荤抽让她看了冰裂。”

丁菲菲抓紧了衣角,心中多少放松了一些。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又如何能面对这个女孩?

谢微时看出了她心中的紧张,按住她紧绷的手臂:“没事了,只是今晚要麻烦你。”

丁菲菲点点头。谢微时去把开水烧上,嘱咐丁菲菲观察方迟的状态,自己去卫生间换衣服。从那个废旧工厂出来,他也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丁菲菲听见卫生间的水声,急道:“谢微时,水刚烧上啊!”

谢微时说:“等会水开了你帮她洗一下,我用冷水。”

丁菲菲发着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看昏迷的方迟,又看看洗手间的马赛克地面。

洗手间的门是坏的,关不严实,她能看到地面汇聚涌动的水流。她忽然看到血色的**泛滥开来,顿时心惊胆寒,大叫:“谢微时!你流血了!”

谢微时一身的黑衣服,哪里受了伤也看不出来。他会不会伤得很严重啊!为什么每次都这么鲁莽,这么……丁菲菲越想越是难过,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她想冲过去推开门,被谢微时从里面按住。

“不是我的血。别慌。”

丁菲菲狐疑着,确定谢微时的声音平稳有力,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又想到他刚才的确没什么异样,动作也不见有什么不便利,一颗心才慢慢落下地来。

这时她忽然听到“咯咯咯”的声音,转头一看,**的方迟整个身躯都蜷缩了起来,手指和脚趾也紧紧了缩在了一起。她浑身短促地颤抖,像是打摆子一样。“咯咯咯”的声音正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是咬紧了牙关在磨动。

谢微时光着上半身从卫生间冲出来,丁菲菲慌忙移开目光。谢微时掰开方迟的嘴,把四根硬长的手指卡进了她的牙齿之间。

方迟的牙齿无意识中强力咬合,谢微时的四根手指一下子就见了血,他对丁菲菲说:“去拿根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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