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枯井(第3页)
她又问:“那你发作的时候会怎么样?”
他满不在乎:“发作了你不就知道了?”
两个人强打精神在黑暗里坐了一个通宵,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心雅从麻包袋上站了起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圆形的深坑,深而狭窄,几个麻包袋就把坑底垫满了。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头墙壁,没有可以借力攀缘的地方,即便把所有的麻包袋都重叠起来,也不够支撑他们踩着麻包袋爬出深坑。
意识到这一点,心雅有点儿泄气。
景檐整晚都坐在一个麻包袋上,背靠着深坑的石壁。发现他是背靠着石壁的,心雅顿时一脸嫌恶:“你还靠着墙壁?你没听何楚说这是个什么坑吗?”
景檐闻言,缓缓睁开眼睛:“你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心雅嘴巴一撇:“谁要闻啊?”
景檐淡淡地说:“我是说,水的潮气。”
听他这么一说,心雅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的确有一股潮气,是泥土和清水混合的味道。
景檐用眼神给她指对面那片墙壁,说:“你用手摸一摸。”
心雅心想,我才不要呢!
“要说什么你直接说。”
景檐便说:“这是一口水井,只不过水差不多已经干了,还剩了一点点,连这井壁都渗不透。”
听他这么说,心雅才犹豫着摸了摸他指的那片墙壁,果然微微有点湿润。“这坑口直径那么大,怎么会是井呢?井口通常不是很小吗?”这个坑口起码是一般井口的四五倍大了。
景檐揶揄她:“你没听他们说这里是地震震毁的吗?地震之后周围都塌陷了,井口也裂开了,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来过这里。”
心雅眼睛顿时瞪圆了看着她:“什么?”
景檐伸了个懒腰,捏着后脖颈说:“就连这几个麻包袋都是我找人放在这儿的,不是何楚搬过来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也干过跟何楚一样的事儿?”
他默认。
心雅笑他说:“这是不是就叫因果循环,恶有恶报呢?”想了想又说,“那你既然早知道,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
景檐反问:“有必要吗?”
没必要?她如坐针毡地在麻包袋上熬了一整晚,生怕碰到墙壁,不敢乱动,坐得腰酸背痛,他自己却坐得舒舒服服的,故意看着她难受。
心雅生气地问他:“那我们到底有没有办法出去?”
景檐直截了当:“没有。”
心雅觉得如果再跟这家伙说下去血压一定会飙升,她索性不说话了。反正要担心的不是她,一会儿要是太阳出来了,看他还能逞能多久。
快到正午的时候,阳光从斜上方洒了下来。井底先是出现了一个小半圆的光圈,接着小半圆缓缓变成了大半圆,景檐就被这个扩大的半圆逼得挤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体尽量贴着井壁。
但是,渐渐地还是避无可避了,阳光从脚尖蔓延,直至遍布全身,他低着头,把脸埋向膝盖。
两个小时过去,因为持续受阳光直射,景檐的身体开始发抖,**在外的皮肤上面出现了大块的红斑。
心雅开始担心他了,不停地安慰他不要紧张,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紧张情绪。小时候最严重的一次发作,情况有多惨烈,他还历历在目。那次他全身红肿,每吸一口气就像往身体里塞进一团烈火。他用指甲去挠**发痒的皮肤,结果把幼嫩的皮肤抓破了,一道道的血印。只要一想起当时,他就更紧张了。
过了一会儿,头顶忽然有一片阴影移过来,景檐抬头一看,只见心雅正顶着一个麻包袋,慢慢地面向着他蹲下来。麻包袋的一条边抵住井壁,形成了一横,而心雅的身体就是一竖,他被围在这个一横一竖的空间里,阳光被挡去了不少。他望着她,忽然有点儿发愣。
见他发呆,心雅说:“一起撑着啊,很重的。”
他这才如梦初醒,笨拙地举起了手,跟她一起托住那个麻包袋。
那个瞬间,整个世界忽然寂静无声了。面对面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半米远,近到心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景檐因为痛苦而加重的呼吸在吹动着她的每一根睫毛。
对从前的景檐来说,郁心雅是沙漠里的一棵仙人掌。她冷静、傲气十足、伶牙俐齿,还敢泼他、骂他,对他横眉冷目。但是,从昨天开始,几段时间的相处,她身上的尖刺似乎在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