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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遵照皇命,一月后南宫离娶了钰安郡主。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一张沉静的脸映入眼眸。当即他心下便了然,一切不过是政治联姻。
八贤王是皇上的心腹,肯把女儿嫁给他,一方面是拉拢示好,另一方面是暗中监视。这么一想,他和郡主之间只剩下些客套和淡漠,丝毫无半点情趣。
除此以外,他开始流连于勾栏瓦肆之间,为的就是造成一个毫无野心的假象,给皇上一个心安。
只是夜半时分,他总会梦见飞雪。那些梦如散落的梨花一般,纷至杳来,暗香浮动。
梦中,她还是往日那个率性而为的小丫头,往桌子边大咧咧地一坐,捧起那坛花雕酒就喝,还不忘怒咤他几句:“离哥哥,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他唇齿不清地问:“你怎么来了?”
水葱样的指头在他鼻头上一点,飞雪瓷白的脸上都是讥诮:“当年为了让我学会轻功,你恨不得剥了我的皮。”
他傻笑起来,那些手把手教她的场景,又在心头浮现。多少年了,往事竟然还如昨日一般,清晰生动。
只是那毕竟是昨日,纵使昔日情深意浓,他们也都必须活在当下。
不过有一次,梦做得过了火。
那晚南宫离依旧醉酒,也依旧歇在酒肆的厢房里。
梦境忽至,一身男装的飞雪从窗口飞入,神色愤懑,醋意浓浓地指着他责问:“你说,你昨晚没出来喝酒,是不是留在府里听钰安郡主弹琴了?”
他灌了口酒,算是默许。
纵然是毫无感情,有些时候他也必须要和钰安郡主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仕途这么久,他早已学会了虚与委蛇。不够圆润通透的,从来都是飞雪。
烛光滟滟,蓦然爆一个灯花。他闻声望去,却惊得差点跌了手中的酒壶。原来飞雪竟哭了,点点粉泪缀满脸颊,那般楚楚可怜。
他忙别过脸去:“我和她只是弹琴听琴,有什么要紧”。话虽如此说,心头却一热。
那边静默了许久,才传来叮咚的琴声,在这暗夜里尤为凄凉。南宫离再看飞雪,她正端坐在窗边弹琴,目光哀绝。
边弹边唱:西风卷帘,香阁溢清风。木叶扫阶,秋烟漫道,剪烛影疏淡。夜雨入梦寒,罗衾辗转,裳边鸳鸯成一半。
她的情,他怎会不懂,怎会不知。可是,他们已经擦身错过。如今提起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狠狠心,一个甩手,他将手中的酒壶砸在琴上,发出凄厉的声响。对着惊诧的飞雪,南宫离喝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哀怨的时候!你若真的有心,就帮我完成大业!”
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他只是想断了她的心思。可是飞雪却当了真,含泪离去。
看着她在夜色中的身影疏忽不见,南宫离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不会再梦到你了。”他喃喃自语。
然而,翌日照例按月份结账时,掌柜却多收了他五两银子。
见他茫然不知,掌柜奇怪地说:“每晚都有一个样貌清俊的少年郎,指明和你相识,在你厢房里叫了几坛子上好的花雕呢。难道公子不识?”
南宫离心下讶然,原来那并非是梦,而是飞雪真的来过。
长叹一声,他将银袋留下:“掌柜的,那个少年若是再来,就给他上上好的花雕,不来,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