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散伙的散伙饭(第1页)
【第十七章】不散伙的散伙饭
他们拿起筷子敲着酒杯,跟着一起唱,那并不整齐的嘶吼,越过学友餐馆的玻璃窗,越过联大的一幢幢教学楼,飞向了无边无际的夜空。
探监室里,苏世杰跟苏暮雪说起,这些日子他开始学画画了,监狱里组织了绘画爱好者的培训。他年轻的时候一掷千金买别人的画,老了自己在监狱画,谁看上了就大方地送给谁,这样很容易打发时间。
“你想要的话,我最近给你画一幅,看你希望我画什么?”他有些“谄媚”地看着女儿。
“爸,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苏暮雪似乎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她穿一件褐色的呢子大衣,系一条红色的围巾,这抹明媚的色彩将她的脸衬托得更白皙动人。
“你要忙,不来也行,快毕业了,不像在学校那么自在。”他有些失望,他还没得到女儿的答复,比如说她喜欢风景,那么他就凭自己的记忆画一幅橘子洲头的美景。
“我要去北京了,跟姑姑和墨墨一起。”
“你男朋友去吗?”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分了啊……”
“但是,我现在有了新的男朋友。”
“哦,新的这个,对你好吗?”
“很好。我去北京后,会在他的公司上班,姑姑和墨墨也会生活在北京,但我们每年都会回来看你。”
“他的公司?他多大了啊……”
“他比我大十九岁,有一个孩子,但他很爱我,把我照顾得很好。”
“那你爱他吗?”
“爱啊。”她想了一会儿,依然笃定地回答,“人在每个阶段对爱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以前觉得爱一个人,是爱一个剥离了社会角色的人,海誓山盟,与子偕老。这些动人的词固然是很美好的,可是这样的爱保鲜期好像很短。相反,爱上一个人的财富、地位、权势,更能给人安全感,而且似乎会更长久。”
苏世杰想说点什么,却吞了回去。
苏暮雪看着沉默的他,笑了笑,又说:“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
因为非典,很多大型招聘会都取消了。路上的行人都戴着口罩,学校被一种压抑而阴郁的氛围笼罩着。木兰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很少像从前那样遇见相熟的同学停下脚步聊上一会儿。大家好像都在忙碌,但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除了对疾病的恐慌,更多的,可能是即将到来的分别吧。
柏千阳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弱者才害怕分别,强者都计划重逢。”他急切地盼望着毕业,尽管他并没有找到工作。但他对外的说法是,他并没有去找工作,因为打算明年再考研。考研成为他躲避被人追问的借口,多读点书总不是坏事,他也这样自我安慰着。
夏舟很高兴,她认为苏暮雪的杳无音信让柏千阳彻底死心了,所以他才决定明年继续考研。她打算等正式毕业之后,找她爸爸给柏千阳在公司安排个闲职,她很有信心爸爸会喜欢他。
沙璇早已放弃了在长沙落户的执念,下定决心去北京闯一闯。她爸妈一听就炸了,说:“你不好好回家找份稳定的工作,跑去北京打工你疯了吗?”
沙璇已经想好了,无论未来跟韩家阅会怎样,她都想出去见见世面,哪怕碰得头破血流,那也好过做个井底之蛙。
满毅自从知道了沙璇的决定,也开始向北京的公司投简历,无奈都犹如石沉大海,但乐观的他从未放弃。他很高兴自己知道了沙璇的决定,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会陪伴在她左右。
应晓雨正面临着一个选择,之前在《快报》实习时一位很欣赏她的师姐,去了北京,在电视台社会新闻部工作。师姐打电话给应晓雨,叫她跟着去北京。
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但同时,《快报》娱乐部的闫言也调离去另一家报纸做副总编,娱乐部现任的主任希望她可以回《快报》。她暗自欢喜,觉得总算不用跑招聘会找机会了。她不想做娱乐新闻,但去北京,一切都是陌生的,生活开销也会更大。
她问蜗牛,如果是他会如何选择。蜗牛回答得倒是很客观:“我当然去北京,陌生的环境,是可以慢慢变熟悉的,但如果你不喜欢,你很难慢慢变得喜欢。至于生活开销嘛,只要做得好,那都不是问题。”
应晓雨觉得很有道理,唯一让她迟迟不敢做决定的原因,其实是她还不知道许愿的去向。
许愿自己也不知道。对于苏暮雪突如其来的失踪,他一直没有接受。他认为一定有什么她无法承担的事,导致她离开,但他无从考证。
最初大家还在议论这件事,没过多久,苏暮雪的失踪便成为一个历史话题了,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事儿。苏暮雪为什么消失、去了哪里,对其他人来说,只是饭后的谈资。
他没有再去招聘会,他想先弄清楚苏暮雪到底去了哪里,好像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罗阿姨打来电话问了好几次许愿的工作怎么样了,是否需要动用爸爸的关系,找找省城的朋友。许愿总是推托,说暂时不用。他并不介意找关系,最初他想过请爸爸帮忙引荐几家合适的单位,他和苏暮雪一起去,但现在只剩他了,谜底一天没有解开,他就一天无法安心去面对未来。
某天下午,他接到了流浪狗救助站的电话,说他们得到了官方的支持,帮他们在郊外找了个更大、更好的狗场,可以搬过去,有几家宠物医院还捐款购置了新的用品,想请许愿过去帮忙搬家。他爽快地答应了,现在他很闲,一直想找点事情做。
到了流浪狗救助站,他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里的志愿者仿佛都没有烦恼,这是一个单纯的、没有杂质的地方。也是在这个时刻,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苏暮雪喜欢来这里了,想必在她心中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吧,只是他从未试着去了解。
他问那个年纪最小的麻花辫女孩儿:“叮咚呢?”
“被苏暮雪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