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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赶在日出之前拥抱我(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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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你的电话,我找了你一天!”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想见你!”

“你在哪儿?我马上来!”

“我在你们楼下的电话亭。”

他冲出宿舍,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跑到了一楼。他翻墙出去,看见不远处的电话亭旁边站着苏暮雪,她穿一件黑色的大衣,雪静静地落下,停在她的肩上。

他走过去,抱住了她。

“你去哪儿了?我差点儿就疯了!”

“我今晚哪儿也不去,就想跟你在一起。”

他迫不及待地吻她的嘴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雪越下越大,这场迟到的大雪像一块巨大的幕布,静静地合上,如同宣告故事的结束。

堕落街的小旅馆,房间的灯坏了,诡异地忽明忽暗,他们也顾不上换房间了。许愿绝口不提白天发生的事,苏暮雪也只是像往常那样脱下衣服,迎接他颤抖的身体。她的脸紧紧贴着许愿的胸膛,用力地呼吸着,想要再多闻一次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香皂的气味。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如此贪婪地拥抱这个年轻的身体。许愿感受到了她反常的**,他理解成被侮辱与伤害过的娇嗔,于是将她搂得更紧,就像一名伟岸的猎人在大衣里藏好一只稚嫩的、小巧的、嘤嘤叫唤的火红色狐狸。他渴望成为那个可以保护她的男人,但他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少年,而苏暮雪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少年廉价的爱。

细碎的雪花轻敲着床头的玻璃窗,像一群偷窥他们的精灵。

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放肆地欢愉之后,他们紧紧地相拥着,入睡了。许愿睡得并不踏实,他总有一种随时会失去苏暮雪的错觉,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中。几次稍有意识的时候,他都会急切而警觉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探寻着,发现苏暮雪还在,才敢再次放心地睡着。这几年,那些回忆的画面就像万花筒里闪烁却迷离的瞬间,不断地在梦境中快速播放着。明明是明媚鲜艳的画面,但他却无比害怕,这些画面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出现,就像在做一个总结,提醒他,好好记住,因为接下来将不复存在。

床头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但愿人长久。

这一行字写得很用心,并不是敷衍潦草的几笔,那个“久”字甚至因为太用力,把纸稍稍划破。他几乎能想象她在写这五个字时的样子,她应该收起了她自信的模样,眉头紧锁,像一个被问题困住的孩子,她一笔一画地写着,就像在建造一个他们二人之间的分水岭,他们的青春便从此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在这张字条诞生之前,另一半是在她写完这句话之后,她的脸上应该看不出任何伤感,苏暮雪并不是一个冲动、莽撞、任性的女孩儿,想必她是经历了长久的思考与煎熬,写这张字条,是决定,是告知,是结论,是一意孤行地道别。而那些摇摇晃晃的、破碎的、美好的、张扬的、温暖的、蓬勃的、滑稽的、写意的、疼痛的、雀跃的画面,在她放下钢笔的那一刻,告一段落。

雪停了,他孤独地走在湿漉漉的堕落街,像只刚刚破壳而出的小海龟,急切地躲避天敌爬往海洋,而他并不知道海洋在哪里。路人行色匆匆,他们都有自己的心事与目的地,路旁是掺杂着灰尘的积雪,等太阳出来便会变成黑色的黏稠的脏水。这是堕落街多年来的常态,只是他们这些年的欢乐覆盖了污浊不堪的记忆。

许愿捏着字条,读着这一句,他知道下一句是,千里共婵娟,突然感觉到,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他真的失去苏暮雪了。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那种史无前例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一个人要存心躲起来,是可以很彻底的。早在中学时代,郑小苔就用行动教会了许愿这个道理。他找了苏暮雪三天,甚至找梁文彬查了她的档案,找到了她姑姑的住址,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宿舍里依然热闹,他们在最后一学期尽情挥霍着时光。他提着水桶,走到水房,冷水从头顶淋下来的时候,竟然没有知觉。

他的腿颤抖着,伸出手撑住墙面,身上的体温散发着热气。

柏千阳走到他面前:“我刚去626,他们说你来洗澡了。”

说完,柏千阳也脱了衣裤,对着水管冲洗起来,那冰冷的感觉像一根针从他的头顶刺入脊背,他打了个哆嗦,喘着气。

许愿:“我找不到她了……”

柏千阳:“等她想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许愿:“你说,那些照片是真的吗?”

柏千阳:“你觉得重要吗?”

许愿:“是不是真的,我都不管了,但只要她回来。”

柏千阳:“那不就结了。”

许愿:“但是……如果是真的,你觉得她还回得来吗?”

这次柏千阳没有唱歌,狭窄昏暗的水房里只听见“哗哗”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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