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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第二次跑去东边大城相见吴三妹的那个下午，亲热时我忘了一切。不过，亲热过后，我很不要脸地问了她：“老任宿了你没？”

吴三妹给了我一记响亮亮的耳光，刮辣生脆地拎起我耳朵：“最后一次告诉你，老任是正人君子，你想脏了！”

老任是正人君子？

“你为啥要跟老任下山？”我还是问了心头盘着的问题。

“下山挣钱。”吴三妹拿被子掩住光光的身子，一对黑眼珠瞪着我，不怵。

“不告诉我是怕我不让你去？”我虚弱地问。

“嗯。”

“你告诉谁了吗？铁下心瞒住了所有人！”我先是问，一句问完，倒像数落她。

吴三妹脸上飘了一阵云，她说：“驾牛，我告诉过娘了！”

啊？我一时间蒙了。娘知道她要跟老任下山？娘一句话没跟我提！娘是啥心思？！

吴三妹又掀开了被子，光身子往我怀里一钻，紧紧搂住了我：“驾牛，你不要再乱想了。我下山，是为了家里好，为娘好，为你好，为我自己好。现在谢天谢地，你不是又找着我了吗？我们再等等，等钱挣到手，就回山里去。”

“你在那高楼房里，和外国人在一起，到底做些什么？”我迟疑。

“那是美国的药公司，我不懂，也不会写写算算。我就是给老板管管办公室。”吴三妹诡秘地一笑，“可是，工资不少。”

“你怎么找得到这么个好差事？”我声音低得自己快听不清了。

“老任给介绍的。”吴三妹说。

“他人呢？”

“他一开始还来公司看我，后来慢慢就来少了。”吴三妹摇摇头，“老天保佑他没病没灾！”

那个下午，我一直都处在眩晕的感觉里。我发现自己彻彻底底是个傻子。我的女人从我身边跑走，她知道，娘知道，老任知道，天知地知，唯独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吴三妹娇嗔，“乱想也是想不全，反倒想歪了！”

她放我出门赶车时候，除了那存折，还硬塞给我硬邦邦两万元现钞：“给我存着，你是男人，钱该你看着。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想来就来！”

她对我的态度，除了变得更加城里派头，我感觉和以前没啥大变化。这是我心终于安定下来的主要原因。一个女人，没跟你拿过结婚证，她要不要你，是明摆着的。但是，这碗饭放在我面前，无论怎样总是夹生了，可以吃，却不畅快。她究竟为什么不辞而别？究竟老任为啥对她这般好？为啥娘竟然和她一起瞒我？

鬼使神差，我一把扭住那罗锅，喊一声：“老任！”

他太让我想起老任了！说不出为什么，模样儿根本不同，可他的神气就像是老任在装鬼。我用力扳过他身子，手托住他下巴，往上一抬：我操！我疯了？这哪可能是老任？

老头的最大特征是满面孔皱纹，好比一只干枣。他的鼻毛长得过于浓密，把鼻子变成了萝卜，很多根须。他气呼呼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干吗挖树根？”我找个台阶下，顺手放开他下巴。

“治病。”他呻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