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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征人归路许多长 吹梅笛怨知几许(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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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征人归路许多长 吹梅笛怨知几许

公元1144年六月,江浙、闽中闽南皆遭水灾,房舍尽坏,溺亡数千人。严州水没城,衢州、信州、处州,婺州等地百姓溺亡甚众。秦桧隐而不奏,赵构下诏悉力赈济。

七月,施全率数名义士藏于众安桥下,待秦桧乘轿路过时行刺,与秦府护卫一场苦战,义士尽死,施全被绑到秦府刑房。秦熺举着镶了无数钢钉的皮鞭,朝施全狠狠打去。被打昏的施全又被冷水泼醒,秦熺揪住他凌乱的头发,满脸狞笑:“刺杀重臣罪同叛国。若说出幕后主使,爷便饶了你!”

施全被倒悬双腿吊在刑架上,遍体鳞伤,他一口血吐到秦熺脸上,怒骂:“大宋子民都要抗金,秦桧老贼偏是不让。大宋子民都想杀秦桧,便派我来了。”

秦熺大怒,命人用罢烙铁,又将施全放进铜罐里炙烤,对气息奄奄的施全道:“你们这些乱贼草寇,自古就没有好下场。爷慈悲为怀,想放你一条生路。”

施全面目全非,切齿道:“谁不知秦贼父子黑心烂肝?你若慈悲为怀,魔鬼都是佛祖!”

“只要你供出一个人,我立即放你回家。你上有老下有小吧?总不能只顾自己快活。”

“你施爷爷要见你岳爷爷了,当然快活!叫他在泉台召集旧部,杀了你们这些卖国奸贼!”

施全受尽折磨而死,秦熺伪造供词送往朝堂。大庆殿的大朝会上,帝后接受朝拜已毕,李清照被神武军押了上来,众人失色、屏息。赵构环顾群臣:“施全刺杀丞相未遂,手供上李清照是主使。刺客已死,人证不足。李清照拒不认罪,朕便不能抛弃法度强行定夺。”

秦桧奏道:“动以大刑,罪人便会老实招供。不动大刑,刁恶者就会藐视律法。”

吴皇后蹙眉诘问:“动辄用刑,且要对通儒、名儒动刑,丞相要大宋效仿殷商吗?残暴的君臣只能使百姓离弃,被百姓离弃的朝廷还如何安定?”

秦桧复奏:“刺杀重臣,如同谋逆。臣恳请重惩谋逆罪人李清照,严明法度。臣闻国家安定有三个因素,一是法度,二是信用,三是权力。法度是君臣共掌,信用是君臣共树……”

吴皇后声色俱厉地打断他:“法度君臣共掌,信用君臣共树。丞相想和皇上平分秋色吗?历朝历代,君主掌控无力,国家便会陷入危机;君臣抛弃法度,政权必会混乱、颠覆。”她偏头凝视赵构,“既然死无对证,陛下就该释放李清照。”

秦桧再奏:“奖赏是文治,惩罚是武治。文治适于太平之世,武治适于混乱之时。如今乱世,陛下若不惩罚大逆小人,百姓便会骂君臣为私利而抛弃法度。”

金霞透过殿顶琉璃瓦,映出吴皇后脸上愠怒:“小人才会反咬一口,说别人是小人。”

赵构昂然道:“君臣不因私利而损害法度,国家就会安定。君主执政有力,就会树立威信。贤明君主莫不加倍珍惜权力、看重信用。朕要效仿先贤,将李清照无罪释放!”

孙玉夫蹲在大门口的花圃边,黯然垂泪,夏雪在一旁劝着,见一辆华帷翠盖马车缓缓停下,便笑道:“瞧,主子可不是回来了嘛!”

两个宫娥扶着李清照从马车上下来,夏雪、孙玉夫忙迎了上去,两下见礼,宫娥乘车离去。孙玉夫抱住姑姑哭道:“姑姑,我瞧着你都瘦了呢!”

夏雪在旁道:“主子回来便好,你可不知道,小娘子都哭了几百次了。”

夜色浓稠,灯火阑珊处,寒鸦孤泣。次间里的夏雪忽被李清照的呻吟惊醒,以为她又做噩梦,急忙跑来,掀开锦帐,一摸她额头滚烫,便惊叫道:“玉夫快起来,主子发烧了。”

孙玉夫进来便道:“姑姑怎么病成这样了?我去请郎中。”

李清照弱息恹恹道:“头痛发热,无妨。玉夫去厨上找些葱胡老姜洗了,熬汤退烧。”

孙玉夫忙去厨房找了葱胡老姜,熬好汤端来,服侍着姑姑喝完,见她出了满头的汗,便忙递上绢帕,又在身后垫好被褥,使她坐得舒适。李清照斜倚床头,面色潮红不减,喘息道:“忠奸簿乃天降重任,李迒一家还未找到,玉夫和士程都未完婚。这人啊,总得为责任活着。我和夏雪打小缠在一起,分头南渡,大乱后却又聚合,分明是天意,要我们一起相扶到老。你瞧她结实着呢,我便不会有事,老天睁着眼呢!你俩别耽搁了,快回房睡吧。”

她寥寥数语,在夏雪和孙玉夫听来,尽是悲凉,她俩心生生地痛着,耐不住她一遍遍地催,坚持服侍她睡下,才熄烛离开。

孙玉夫回房后跪地,祈祷姑姑无恙,孰料她的病却经久不愈。夏雪有了年纪,服不住熬。为方便照料,孙玉夫便在姑姑房里放了耳榻,这夜又被姑姑的梦魇惊醒,唤道:“姑姑醒醒。”

隔窗明月从芙蓉帐顶流泻下来,映着李清照苍白憔悴的面容,呓语般地说了声什么,便又转身睡去。满屋的月影,静寂无声,床铺发出一阵细碎响声。孙玉夫蜷腿坐在耳榻上,被窗外明月**漾起隐秘心事,一想起陆游就揪心的痛。前天有他的婚帖来,赵士程前往致贺,她偷偷哭了好久。

晨曦清新,修竹一片萧萧之声。孙玉夫执水壶到二门上浇花,见李仁领着四五个人匆忙走来,其中一个华服长者,带着四个蓝色衣袍的随从。李仁道:“小娘子,宫里来了太医。”

紫帷无风自**,一抹霞光自芙蓉帐顶缓缓流淌。孙玉夫垂帘挡住姑姑,扶着李清照手腕,捋起玉镯,不使压住脉息,向太医道:“姑姑这两个月烧烧停停,动辄心慌,冷汗淋漓。食欲还行,体重如故,应不是大症候,可早晚病恹恹地没有力气,看遍名医也不见好转。”

太医望闻问切,极是仔细,诊毕,随孙玉夫到外间坐了,捋着白须道:“夫人气色尚好,发热也不重,当无大碍,只是虚证。好好调养,不要劳心费神,明春便可痊愈。”

孙玉夫略觉欣慰,轻轻点头道:“自靖康之乱起,我姑姑都在惊怕、悲伤中度日。”

“多忧多愁,凡事思量千遍,必对病体不利。小娘子在夫人身边,要多加开解才是。”

镂空门上月影斜横,书案上的花瓢里插着百合花,花薰里素香淡烟。李清照喝完参汤,半个时辰后又喝了汤药,披衣坐在灯下,展开宗卷。孙玉夫却抢了宗卷就走,撞得珠帘发出丁零零的碎响。李清照怒道:“玉夫!”

廊下的灯笼映亮孙玉夫的执拗:“太医说不让姑姑劳心费神,你这样……药都白吃了。”

李清照神情笃定:“快拿来!”

孙玉夫隔着珠帘神情决绝:“不!吴皇后都答应了,让你明年春天再拟那个忠奸簿!”

两人争辩好久,夏雪也来为孙玉夫帮腔,李清照终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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