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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聒碎乡心梦不成 伤心枕上三更雨(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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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凝眉道:“恕你无罪,快讲!”

秦桧故做为难道:“国书由金使带回,金国君臣再议。金熙宗极其宠信兀术。这兀术生性桀骜,平素又最恨岳飞。这点,怕是会影响金国决断……”

赵构冷冷道:“抗金卫国,岳飞也算功臣,证据不足,不可擅自处理,恐激民变。”

君臣们围绕岳飞问题说来说去,莫衷一是。王继先在旁伺候着茶水,低叹道:“这岳飞的确很怪啊。自古勇士浴血疆场,无非是为了扬名立万,收获权、财、色。而这个岳飞,给他房子,他说强敌未灭,无以家为。赐他金帛、美人,他愣是给退了回来。不贪财,不好色,不好酒,不怕死,几乎没有缺点。”

秦桧微窥赵构,慢声道:“一个人没有缺点,便是最大的缺点。”

王继先道:“是,没有缺点的人是最可怕的。他那么不计一切地拼命厮杀,为的什么?”

秦桧的两眼幽若深渊,溢出微笑:“棋经上说,弃小不就,必有图大之心。”

“难道,他想图谋天下?啧啧……”王继先声音幽幽,“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大江南北,百姓们早就纷纷建庙,为岳飞塑像,口称岳爷爷了。”

赵构瑟瑟发抖,鼻尖冒汗,手里的青瓷茶盅砰地落地。

壁炉里炭火明灭,上面燃着沉水素香。李清照在案台上修改在婺州陈宅写的《打马赋),修改完毕又仔细誉正,揉揉鬓角,接过孙玉夫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孙玉夫伏案念诵《打马赋)已毕,赞道:“姑姑以棋局与政局类比,借打马游戏言兵马之事,这见识无异于统率千军的良将。”

李清照将头低在灯影里,满怀怨叹,满脸自嘲:“别说了!诗文在朝局面前太过无力。”

李迒进来,忙脱了外氅,落座,垂头丧气道:“岳飞入狱,面对审讯义正词严。主审官何铸见他背上‘尽忠报国’四字,字字深入肌理,查得他的冤情,便禀告秦桧。秦桧又命万俟卨主审此案。万俟卨对岳飞严刑逼供,岳飞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岳飞只写了‘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字,并绝食抗争。万俟卨捏造口供,还需人证方可定刑,悬赏募集,可是无人肯证。”

李清照道:“看你满面风霜,多日未归,去了哪里?”

李迒低头道:“去天目山,探望洪大英雄去了。”

李清照满面凝重道:“救人,不一定要打鼓敲锣地鸣冤。”

李迒心照不宣地朝姐姐一笑:“是!咱姐弟想到一块儿了。”

李清照斜睨弟弟:“什么想到一块了?我不是叫你带绿林豪杰去劫狱,那太危险。即便成功,秦桧会罢手吗?抗金英雄难道要逃亡一生?罢免秦桧,才标本兼治。”

李迒听了,皱起眉头,颇显苦闷、无奈。

李清照又道:“可拜望一下前相赵鼎大人,或会指点迷津。”

李迒猛地站起来,笑道:“是啊,我怎么将赵大人忘了?”

李清照拉拉弟弟的衣襟,心痛道:“揭阳天气寒冷,真是辛苦你了。”

相府里蜡梅盛开,灼灼烈烈。秦桧与王氏在房中围炉饮酒,隔窗望着落日西坠,紫霞**漾,踟蹰难安。忽门上传进一书,秦桧看毕,唉声叹气,被王氏追问,才道:“许多人都在结集力量,为岳飞鸣冤。其中建州布衣刘允升召集士民最多。大理寺卿周三畏心有所疑,趁着夜里偷偷察监。我欲将他调出。此案久悬不决,恐有激变,万俟卨特来请示。我请示赵构,他总是迟疑。老虎被禁,一旦出笼,必更凶残。”

王美娘正给秦桧剥柑,命侍儿递上水果刀,信手切成两半,笑道:“自古纵虎容易擒虎难。此柑一切即碎,有何为难?”

秦桧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冷冷道:“岳飞牵动万众,出师无名,后果不堪!”

王美娘怒而推搡秦桧:“你那死脑筋就不会转转?借刀杀人、手不沾刃你懂不懂?”命侍儿拿出一本《赵佶实录),递给秦桧,耳语一番,“我干爹王继先能模仿赵佶的瘦金体。作为丞相,你不能把持着令人作呕的矜持无动于衷,等待着时运像哈巴狗那样追着舔食你的掌心!”

“是干爹还是干哥?”秦桧转着眸子,呵呵一笑,“赵构是赵佶九子,无论立嫡立长,都轮不到他。靖康之乱时,为何独独送他去金营当人质?他后来能当皇帝,只因是个硕果仅存的皇子,故一直对帝位敏感多疑。”转面揽住王氏,“夫人,你真是我的张子房!”

赵士程拿着铜剪站在花圃前,学着园丁的样子侍弄花草,剪掉花开极少的蜡梅枝条,只留三五个营养枝为宜。许多的花蕊经不住抖擞,惨然落地。孙玉夫一见便嚷嚷:“明年春季才修剪花枝,你怎么不练武,却把园丁的活儿干了?”

赵士程头也不抬道:“母亲正在等你消息,快去吧。”

孙玉夫奉命去宫里探事,急往里走。夕阳衔山之时,学生们已散。孙玉夫一进门便道:“贵妃的随行太监看到王氏密会了王继先,王继先便偷改了《赵佶实录)。官家看后,便下令内务府修改了玉牒。”

李清照站起来,约略思索道:“诡诈的王氏为害岳飞,就为风流成性的太上皇杜撰了一笔风流债,说岳飞是他失落在外的私生子?”

孙玉夫点头道:“我也这样想。那小太监也不敢报于吴贵妃,王继先已够可怕,他身后还站着秦桧!”

李清照来不及多说,忙命备车,入宫求见贵妃,进入秾华殿正是酉时。大风摇动灯影,殿内外一片喧哗,斥骂、惊叫声此起彼伏。灯火照得人影惊恐、迷离,扰扰攘攘,混乱不清。秾华殿上上下下的宫娥太监全被圈起来,贵妃的随行太监也未能幸免,尽被神武军拖到院里。四处奔逃的宫人们都被抓回,一个小太监被人追赶,狂嘶着往外跑,被守门的神武军一刀砍断了双腿。

小太监倒卧在血泊里,白色衣袍顷刻被血染红,身下血迹蜿蜒,狰狞夺目。

王继先在旁断喝:“就是他!”

“姑姑,就是他,就是他。”孙玉夫紧攥着李清照手在廊下偷看,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晚了!”李清照顿足道,心里落雪千里,茫然无际。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急急地叫道:“贵妃娘娘来了!”

吴贵妃快步走了出来,室内灯火摇曳,橘色的暖光照在她脸上,却有着透骨的寒气。她环视院子里被绑的下人,看了奄奄一息的太监一眼,蛾眉紧缩,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王继先朝前行礼,哀声道:“娘娘仁慈,可这觊觎皇家玉牒的,万万留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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