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芙蓉玉镯狼蛊咒（第4页）
如获大赦，一群女流急忙起身，依次走出，但闻一阵裙裾窸窣声。
郭大乔和贴身侍婢萱草在院中大树下站住，以扭曲的表情斜视着在阁楼上怔忡的李清照，窃笑夹着仇视的冷哼。萱草尖声道：“有些人仗着才貌虏获三少爷的心，又不会生养，担心失宠，见别人有了孩子当然不高兴了，便笑里藏刀，设计加害！”
钱怡带着丫鬟走过来，正在心里为李清照抱不平，瞪一眼郭大乔主仆，冷笑道：“你们也犯不着为此高兴，那胎儿若是自己的弟妹，怕是也未必有这般态度吧？”
“谁这般上心那胎儿，只怕不是她的弟妹，是她儿女吧。屋子里花红柳绿的，还眼馋心痒，搂着自家的，惦着别家的。”郭大乔信口开河，暗指钱怡无能，紫琪怀着思诚的孩子。
“那些凡事机关算尽的人，自作聪明，不懂积德，信口诬陷，大限到时，追悔莫及。”
“连自家门户都看不严，还操心别家的作甚？将来满屋子的香花嫩草，那老草就该被摔到墙外去了，自求多福吧！”
“做人没有根性和良心，只知害人利己，以为佛祖睡着了？佛祖最终不会饶恕恶人！”钱怡心直口快，得理不饶人。郭大乔主仆并非第一次领教，彼此唇枪舌剑一番，不能取胜，便灰头土脸地走了。
李清照进屋就脱去外衣，一口气喝完一杯茶，又到书房摊开宣纸胡写乱画一阵，满脸愁闷。茉莉随着夏雪进来，屈身行礼：“三少夫人，老夫人请您。”
李清照不敢稍停，急忙朝外走。由于走得快了，绣花鞋踩在莲纹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响。夏雪跟了过来，李清照示意不必，独自跟着茉莉进入紫琪卧房。巫婆已经告退，只有萱草跪在地上。老郭氏正饮了茶水，抹着嘴角喘着粗气。
李清照弯腰施礼，刚弯下身子，却听郭氏道：“免了！”
萱草低头跪着，手攥紧粉襦边缘。老郭氏面色依然苍白，果然年纪大的人经不住事儿，她朝李清照怒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李清照明白她的意思，却道：“儿媳实在不明白母亲的意思。请您明示。”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能主动交代，以后与她和平相处，我便既往不咎！”
李清照心里冷笑，不动声色：“要儿媳交代什么？请母亲明示！”
“你……你……”郭氏发抖的手指向李清照和萱草，竭力压制勃发的怒气。李清照心里坦然，跪在地上的萱草却冷不丁地战栗。李清照看在眼里，这丫鬟脱不了干系！
郭氏指着萱草：“你把那极脏极邪的东西给她看看！”
“奴婢遵命。”萱草拿出一方锦帕，里面包着木牌、沾血的玉镯，双手呈上。
“这，这是？”李清照接过来玉镯仔细看看，芙蓉色的光泽，雕琢着金丝花卉纹，果然与婆母赏赐各房的一般无二。
李清照不由暗惊，问那萱草：“这玉镯哪儿来的？”
郭氏一步步逼近萱草：“快说，这玉镯从何而来！”
萱草磕头道：“昨晚子时刮着大风下着小雨，我家奶奶又犯了胃病，直吐口水，想是晚食吃了苦瓜的缘故，便叫奴婢拿药方出去抓药。谁知奴婢跑来跑去抓不到药，街上药铺全都关了。奴婢好不容易叫开一家药铺，买药回来已是丑时。奴婢走后门回来，经过后院时，看到竹林里有火光闪动，奴婢藏在树后悄悄看去，却见一个人在地上挖土，埋了什么东西，然后焚香点纸，跪拜，念念有词，说什么天灵灵，保佑法术成功……”萱草眼珠忽闪，似在认真回忆，“奴婢十分好奇，待那人走后，便去地上寻找，挖出了这个染血的玉镯和这个木牌。”
“你可认得那人？”郭氏问道。
“这……奴婢可真看不清楚。昨晚没有月亮，那人还在暗影里躲着。奴婢离得不远，只看到那人披着头发遮着颜面，很是缜密！从衣着来看，好像……好像不是下人……”
李清照看着萱草，脸上一抹凄冷笑意：“物证人证俱全，你又何必绕这么个大弯子？直接说那人是我不就成了？我用紫琪赠的玉镯给她施咒，这多轻巧！”
萱草惊慌伏地，朝李清照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不敢欺瞒！”
“不敢？你可是中院的大功臣！我怎敢受你一拜？”李清照嘴角挑起冰薄的讥诮，拉她起来盯着她看。萱草却不敢和她对视。
李清照双手扣住她肩，使她无法躲避：“看着我的眼睛。”接连说了几声，萱草才敢看她，与她眼神轻轻一碰立即躲开。她知道自己一向心慈手软，不会使人望而生畏，萱草的躲避纯属心虚。她索性单刀直入：“你有幕后主使，你想邀功领赏，便可以这样随意栽赃？你可知道，绮语妄言，必遭果报？”
萱草在郭大乔身边混得久了，花言巧语随口即出，可从来不管什么绮语妄言，只管听好差就阿弥陀佛。她原名绿玉，只因一双巧嘴甚得郭大乔喜爱，改名萱草，取忘忧之意。萱草拼命挣开，跪向郭氏，拉住她衣袖哭道：“老夫人与奴婢做主！奴婢没有什么幕后主子，更不想邀功领赏！奴婢自幼进入汴京赵府，赵府就是奴婢的家，老爷夫人恩同再造。奴婢一心报答赵府，只想府中长治久安，不计个人得失。故将昨夜所见如实禀报，请老夫人为奴婢做主啊！”
李清照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过激，轻轻一叹：“唉！希望从浑浊的源头流出清澈的泉水，希望扭曲的形体有笔直的影子，这都是不可能的。”
不知是否错觉，李清照无意间瞥见在**昏迷的紫琪，眼睛动了一动。
难道是她在使诈？李清照眼珠一转，朝郭氏弯腰一福，低着头道：“母亲，儿媳认错，请母亲宽恕。这玉镯、木牌，确是儿媳埋在竹林里的。古人记载的狼蛊术，儿媳不太相信，一直好奇，只想试上一试，没想到……却被人看到了。”
那萱草急从门外进来，跪地道：“夫人，奴婢昨晚看到的，就是她。”畏怯地指着李清照。
郭氏气得浑身打战，挥臂喝道：“好，李氏，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敢巧言令色，说是尝试，来人！”
应声进来两个小厮，抱拳道：“夫人。”
“将她关起来！听候家法处置！”郭氏声色俱厉。两个小厮却犹豫着不动。
“愣着做什么？想受罚吗？”
一个小厮向郭氏行礼道：“老夫人三思！三少爷正在矢志振兴赵府，将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他刚刚外出贸易，老夫人却要处罚三少奶奶，恐怕，恐怕寒了三少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