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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凉生枕簟泪痕滋 回首旧游浑不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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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凉生枕簟泪痕滋 回首旧游浑不见

晚霞映红了忆青园,园中的柿子挂满枝头。孙玉夫爬在树上将腰中丝绦系紧,摘了柿子直接装进衣服里,直到没处装了,才猴子一样利索地爬下来,捡起不小心摔在地上的烂柿子,心痛得只咂嘴。绿杏拿来了竹篮,帮着孙玉夫将她身上的柿子全部收拾进去,怨道:“我回去拿竹篮,这才多长时间?你就等不及了。街巷里百姓家的女儿也没你这么泼皮。”

孙玉夫听到“泼皮”二字,拉长了脸道:“没你的篮子我也照样将柿子拿回去,谁叫你假殷勤的?也不过在自家树上摘几个柿子,便被你胡乱栽赃。”

绿杏将竹篮放在地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哎,小不点儿,你姑姑教的淑女礼仪,你没学到也罢,还动辄给我哼鼻子瞪眼睛的。你有不足,说一下就叫栽赃了?”接着好一番说教,直说得孙玉夫无言以对,才和她往回走,见她不停地拿出柿子闻闻看看,便道:“这样的硬柿子可不好吃,要等放软了才可入口。”

孙玉夫将手中柿子扔进竹篮,不屑道:“我早就知道这个,要你多嘴。”

“喂,你懂不懂礼仪?”绿杏不满道。孙玉夫却是不理,蹦蹦跳跳地自后门跑进院子,沿着抄手游廊走到正房门口,朝里一探头,又急忙缩回来。绿萝、银杏正抱着晾晒的被褥、衣物等往门口走,齐声问道:“小娘子这是做什么?”孙玉夫不理。绿杏在门前遇到厨上的丫鬟请示晚食,便应承了。孙玉夫拉住她衣袖,朝屋里撇嘴道:“瞧那乳猪好恶心,整天做些面子功夫,骗我姑姑。将我姑姑骗回十八岁了,天天尽心装扮,一门心思张乳猪张乳猪张乳猪!”

“嗬!你个小不点儿成精了!哪来这么多坏想头?”绿杏点着孙玉夫额头,“他除了公务就是陪着夫人看书、练字、作词、玩赏,甚至还为夫人梳头、描眉,还推了臣僚间的应酬!”

“这就是真心了?他的真心鬼才清楚。”孙玉夫朝屋里瞪眼,恶声恶气道,“反正我讨厌那头猪,它将大才女李清照变成一只开屏的孔雀!”

“不许乱说。你姑姑教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还没记住?”绿杏怕屋里听到,忙拽住孙玉夫想要掩口,“你这些话,叫夫人听见了会难过的。”

孙玉夫大叫有蛇,唬得绿杏忙丢了她,问蛇在哪儿,孙玉夫边跑边指着绿杏笑:“蛇,一条美女蛇!”

绿杏挎着竹篮也不便追她,在后面顿足道:“真是个淘气鬼!”忽想起应承了传禀晚食,便急往屋里去了。

一晃到了中秋,满野都是明媚秋光。马车辚辚,在官道上缓行。孙玉夫随李清照会文回途,抬眸问道:“姑姑,你这个‘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是说张乳猪吧?哼,他近来总是夜不归宿,我猜,别是去花街柳巷了?”

马车帘幕轻轻**着,穿帘而入的浅淡霞光里,素色衣裙的李清照点着小女孩额头斥道:“小孩子家,不许胡说!张汝舟三字,可是你叫得的?说过你多少次了?就没记性,没的总叫我打你骂你才成?”

孙玉夫故做胆怯,吐吐舌头:“玉夫改错还不好吗,姑姑别板着脸好吗,玉夫好害怕啊!”

李清照被她的矫情逗笑了,指着车外,威胁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小丫头再不听话,我便把你丢下去了!”

“那个,那个姑爹,他不是常常夜不归宿吗?玉夫这点儿可没说错哦!”

“小丫头再莫要多嘴多舌,身为男人,哪个能免得了公务应酬?”李清照捣着她头,面色如秋风冷冽。

孙玉夫做了个鬼脸,冷哼一声道:“姑姑总不至于自欺欺人吧?”声音低了几分,气势弱了一截儿,“反正他就不像个好人,前些时候和你下棋,绿杏在旁边倒茶伺候,他那双眼,贼溜溜的,总往绿杏这儿看。”

孙玉夫又道:“近来绿杏也喜欢缠着他,总有事没事和他逗乐子。”见姑姑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孙玉夫翻了翻眼皮,就不信她没听清楚!

屈指一算,绿杏已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早已到了婚嫁年龄了。只叹这些年漂泊流离,将她的婚事给误了。她对史浩那点眉眼,李清照早已觉察,曾叹这丫头心有点大。

李清照心上爬满乱草,遂打开车帘,看着西天上的晚霞。

孙玉夫小孩心性,见姑姑面有不悦便也不爽,片刻后就忘了,笑嘻嘻道:“二老爷的孙女赵乐出阁,广州府送来了喜帖,姑姑为何让明州史府捎去贺礼,而不去贺喜呢?玉夫好想去广州府玩玩,听说那儿这时候还穿着夏衣,多舒服!”

李清照心神不宁,望着远方道:“路程太远,身子不爽,有机会总要带你去玩。”

紫岚飘**于屋顶、树梢。绿萝、银杏蹲在墙角,将晒干的桂花收进玻璃瓶里。两个小厮在扫院子里的落叶。绿杏正在二门上愣神,见李清照进来,便打着千儿道:“夫人可回来了,快去歇歇,喝口茶吧。”

李清照进屋,由绿杏服侍着换衣。

或因一路心事,李清照总觉绿杏有些异样,便扭头问道:“这两天我们外出,家里可好?”

绿杏正在帮主子系腰里的丝绦,头低在暗影里,声音轻渺道:“还好吧。奴婢们总在盼着夫人早些回来呢。”

李清照又道:“士程呢?中秋假期,我叫他恣意玩耍,却又怕他太过恣意,惹是生非。”

绿杏转过身来,目光通透:“他跟着木易叔叔学枪法去了,夫人要多操心自己才是。”

李清照听着,便有些自责,这可是跟着自己长大的苦孩子,彼此都至亲一般地处着。她不声不响地走到外间,接过绿杏递来的茶盏,呆呆地看着暮霭漫上窗口。

商人建筑的大宅处处奢华,如今成为工部侍郎的官邸也还适宜。浴室分为大小数个,汉白玉砌成的大水池里蒸汽缭绕,灯火朦胧。孙玉夫顽皮地向绿杏撩水,捧起水里漂着的凤仙花,朝她头脸上扔,且笑道:“瞧,绿杏变成新娘子了!瞧,绿杏多像新娘子!”

绿杏泡在水里,也朝孙玉夫撩水,斥道:“再胡说,再胡说我可要罚你喝水了!”

孙玉夫边躲边叫:“凤仙花洗澡好颜色,你便采了这么多来,这不是想嫁人是什么?”

“我为夫人采的凤仙花,你却倒进来了,还说呢!再捣蛋我可真恼了,不伺候你了!”

“你哪里伺候我了?你自己也在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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