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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九重宫闱冰与火 料得年年断肠处(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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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对孟后动手吗?”冬雪抱着脑袋,瞳孔扩大,“新人之间斗法,旧人之间斗法,我一想头都大了!小娘子,为什么不去禀报官家。”

李才人冷然摇头:“这个世界不是我们所想,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要先把心空下来,走着看着,安全、缓行,这样才能达到心中的圣地。”扭头看烛台,望着摇曳的烛影,“你看这红烛,为了表示对风的谄媚,过于激进地燃烧,却只是加快了自己消殒的速度。”

忽一阵古朴悠长的钟声,自慈明殿方向传来,苍凉而庄严的钟声响了十四下,听起来凄凉肃穆,好似风雪呼啸而过,袅袅地回**在广巷里。

五长九短,不同于九长五短的帝王之声。

一个宫娥急匆匆进来,跪地道:“启禀娘娘,向太后殁了!”

“知道了!”李才人扯开窗帘,被风撩起鬓发,在布满泪痕的脸上飞扬。

慈明殿前的哀乐伴着哭声,在风里传了很远。李才人由冬雪搀扶着,沿路走来,路过各宫各殿皆高悬素白的招魂幡。刚进慈明殿,便听到一阵抑扬顿挫的哭泣,伴着哀乐声声。这呜咽哭泣,不论表达的是否真情实意,总会叫听到者平添悲伤和凄凉。

慈明殿内外跪满了宫娥、太监、宗亲、大臣、后宫,个个身着白服,放声哭泣。

李才人和冬雪缓缓地融入其中,低头哭泣。

公元1101年正月,向太后殁,年五十六岁,停柩半年,葬永裕陵。赵佶在大朝会上宣旨,自向太后父向敏中三世以上,皆追赠王爵,追赠陈太妃为皇太后,尊谥钦慈皇后。追元符刘皇后、元祐孟皇后为两宫太后,赐韩忠彦、曾布为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改年号为建中靖国元年。

蔡京自外迁杭州,日思回朝主政,在地方强取豪夺,大肆敛财,贿赂童贯,且素与太医徐知常有旧,听说他时常为元符刘后诊病,便托童贯进奉书画金银珠宝等,皆刻京名,连宫妾宫奴无一疏漏。童贯得了蔡京的好处,便一心攀结,又被派往杭州设明金局,窃喜得了肥差。

风高月黑,扮作太监的赵明诚自杏岗悄悄靠近玉英阁,却被高俅带领的侍卫捉住,推推嚷嚷地送到蔡贤妃宫里。绰绰灯影照着花团锦簇,双凤雕透宝座上铺着玉簟,蔡贤妃一身软罗素衣,在紫檀木雕透宝座上落座,由四个宫娥打着扇子,望着赵明诚冷笑:“想扮太监吗?早被你的下巴出卖了!我不管你是谁,若将图谋私会李才人之事从实招了,我便法外开恩,饶你不死。若还抵赖,将被坐实罪名,将你二人一并处置!”

赵明诚轻颤一下,垂目看着在洒金地毯上流淌的灯影,心思纷乱,只不言语。

兰棂风风火火地进来,和赵明诚一个照面,二人同时一愣。

兰棂将腰中丝绦随意甩着,粉红流苏在空中起了粉色波浪,她探身笑道:“赵三,我命你监视玉英阁,你如何在此?”走向蔡贤妃,盈盈一拜:“请娘娘放了我的线人吧。”

蔡贤妃目光疾转,一扬翠袖:“放了这厮!”

赵明诚慢慢站起来,俊朗的面色如同覆霜,却不见桀骜只见疑惑,也不说话,盯着兰棂看了那么一刻,转身就走。

挥退满屋下人,兰棂跪地道:“请贤妃娘娘恕罪!”

蔡贤妃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挑眉冷笑:“起来!放了就放了,难不成还要让下人们听清楚,你的线人监视玉英阁的原因?”

兰棂站起来拉正裙幅,笑意暧昧:“娘娘,他是赵明诚。”

蔡贤妃裙底着火般跳起来,哆嗦着道:“你,你……竟敢戏弄我!”

兰棂轻轻摇头,硕大的白玉耳铛动**不定,她笑眯眯地拉住蔡贤妃:“娘娘,咱可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只有协助,哪敢戏弄?”

她脸上是运筹帷幄的淡定、从容,看起来踌躇满志,春风得意:“娘娘没听说过捉奸捉双吗?都怪高俅今日过于急躁,错失良机。饥饿已极而吃不着的,他便早晚渴念着。今儿欲擒故纵,他日必有丰厚收获……”

蔡贤妃约略思索,轻轻点头:“也好,以今晚之实,怕是说服不了官家。我本想撬开他的嘴……”忽神思一转,侧脸的角度逆着烛光,“高俅原是苏轼的书童,这个人怎么可用?他不过善蹴鞠,先皇在位时奉命去端王府,一个球踢得好了,便被留用,瑞王即位后更为所宠。他为人机巧,写得一手好字,且具诗词歌赋功底,也会使枪弄棒,善于钻营谄媚,如今被官家擢为殿前都指挥使,管理禁军。但他小人得志,擢升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公报私仇。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在其分管之下,而王进的父亲曾斥责过他,他便蓄意报复,设计诬陷,逼得王进连夜逃走。收复燕云十六州,正需要这类武将,有用之才被搞得走投无路……”

窗外夜色幽寂,映着临风而立的蔡贤妃,她的面色竟是暗淡到了极点。

兰棂听了却无恻隐,得意地扬起下巴:“可用的正是高俅这种小人,小人不讲规则道义,遑论是非善恶,只讲利益得失,奸诈狡猾,心胸狭窄,阴险狠毒,许之以利,他便无所不为。攀阶梯不需要忠奸,只需要强健的推手。娘娘且等着看好戏吧!”

蔡贤妃捋着发丝,冷笑:“都说高俅长着费仲鼻尤浑眼,曹操脸王莽嘴,胡子还似唐朝张士贵。一个人长成这样还被看重,可见面相也太不可信了。”

芳菲未尽,苍山含翠。杏林里斜挂残阳。紫藤架下的秋千被风一吹,便轻灵地左右摇摆,把夏末点缀得十分诗意。李才人坐在秋千上,将一束野花塞给妹妹把玩,彼此相知相惜、相顾不语,身上的衣裙随风飘扬。少顷,冬雪搬来古琴,姐妹二人尽兴弹唱。山高水长,几曲歌罢,已是明月入户,叶落如霜。二人坐在草地上吃着糕点,李府二少主满面欣悦:“这杏岗真美,只是又被蔡贤妃请来陪你,想想都不自在。”

李才人笑着去抓萤火虫,满面感慨:“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蔡贤妃倒是会来事,明明心怀歹毒,却要在官家那儿博取贤名。你不见昨儿一夜之间,慈明殿周围由无数蚂蚁组成‘凶手子皿’四字。子皿乃是孟字,暗指向太后被孟后害死。”

“向太后留下遗嘱让孟太后垂帘听政,孟太后固辞,仍免不了刘太后的嫉妒、排斥?”

李才人点头道:“刘太后诬陷孟后害死了向太后,惊动了神灵,又串通旧部一齐上书,要官家赐死孟太后。我便使人用猪油在玉英阁周围的树叶上画出梅花,第二天虫子将树叶咬成梅花图案。官家似悟,孟太后侥幸没被废黜。”

李府二少主仰望满天星斗,觉得就像听悬疑诡谲的宫廷轶事,叹惋之间,忽道:“听赵真说赵三公子来过宫里,被蔡贤妃捉到,忽又被兰棂设计放了。”

李才人决然道:“后宫禁苑的夜值,由嫔位以上后宫轮流管理,这月正轮到蔡贤妃,这宫里步步为营,杀机重重。我已托人告诫他别来送死……”

篁竹动处,骤现一抹红色裙裾。李才人急忙打住,原是蔡贤妃派人来请她们去听曲儿。姐妹二人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出了杏林,宫娥、太监丽车在杏岗待着,二人由宫娥扶着上车,回到玉英阁收拾齐毕,急忙去到慈元殿,被宫娥引着到了后院的观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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