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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半笺娇恨寄幽怀 为谁守得千年约(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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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诚勒了马缰大声道:“天已黑了,那边有个庙院,快进去避避雨再走。”

李清照已被淋得头昏脑涨,浑身溢着冷气,寒冷侵入心底,大声道:“这是什么地方?离明水镇多远?”问完又觉多余,他岂会知道?

赵明诚道:“不管多远,我都会送你回去。”

泥墙青瓦的庙院,断壁残垣,檐上积尘被雨水冲成泥流,哗哗下淌。两匹马在寺院前停住。赵明诚下马,扶着跌跌撞撞的李清照走进庙院。年久失修的殿宇,香火已断,神像残破,地上积尘,壁上苔藓。

衣裙不住地向下淌水,李清照虚脱般靠在门上,喘息道:“头痛头晕,浑身无力,好冷……”

赵明诚上前探她脑门,惊道:“李姑娘,你额头很烫,发烧了!”

他话音未落,见李清照已倒在地上。

“李姑娘!”赵明诚忙上前抱起他,哭着唤了数声。

李清照才迷迷糊糊道:“冷,好冷……”

“李姑娘,你好像患了风寒。”

“郎中,郎中……”李清照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雨这么大,又南不着村北不着店的,上哪儿去请郎中啊?”赵明诚说完,却见她已毫无声息,又摇又唤,仓皇将她放到草铺上,又飞快地搜集了殿里殿外的枯枝,生了火。树枝慢慢燃烧,火光由暗到明,渐渐大了。窗外乍起狂风,吹得那火摇**不定。赵明诚看着李清照不住地打着冷战,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上哪儿去请郎中?我若走了,她出了意外怎么办?”

风雨催动料峭春寒,如临寒冬。十八岁的赵明诚心急如焚,束手无策,忽想起古书上的暖体救人法子,将心一横,脱下自己的外衣在一旁烤着,闭上眼睛躺下,紧紧地抱住她,口中念念有词:“诸佛菩萨,请恕赵三无礼,请保佑李姑娘平安无事!”

李清照的身子冰冷透骨,忽然微动一下,他吓得急忙后退,头在墙上碰得生疼。她又颤动一下,他急忙跪下、磕头:“李姑娘,我是要救你,可不是故意冒犯啊……”

头抵在地上半天,听不到一丝动静,他抬头看时,她已然昏迷。他只有躺下来,继续传递热量,可这次,竟然……竟然碰到她的……反正……反正她也不知道!反正我只为救她!他只管闭着眼睛将她抱紧,头脑一阵昏晕。手忽然被掰开,他吓得战栗,如何能说清楚啊?他不敢睁眼,语无伦次道:“李姑娘李姑娘,你醒了就好。菩萨,菩萨知道我的用心……”

他话音未落,便被一脚踢翻,坐起来时,正对上兰渊带着狞笑的脸,忙扯过衣裳挡在身前,撞鬼般大叫:“哇,别看我别看我……”

“哈哈哈……”兰渊及身后的家奴一起哄笑。

“笑什么?”赵明诚怒喝,已穿上衣袍,指着李清照,“我可是在救她……”

“明明赤身**,欲行苟且。你若是在救人,我便也要救她一救。”兰渊嘿嘿笑道,俯身欲轻薄昏迷的李清照。

“臭胖子!滚开——”赵明诚猛地扑向兰渊,将他推开。

雨水在房檐下形成无数银丝,如同斩不断理还乱的离愁。阶上的积水形成浊流,哗哗地冲到阶下,集成水洼。王月新站在檐下扶着红柱,焦灼的目光穿透雨幕,满脸惆怅:“照儿去锦屏山烧香,咋就赶上暴雨了?若是走在半道上,岂不淋病了么?她一向身子弱,比不得常人,叫我好生焦虑。”

夏雪在旁劝道:“我家小娘子何等伶俐?猜想着要下雨,必会在山下的客栈里留宿。”

女儿一夜未归,霍管家等人也在外面找了一夜,一直未归。王月新一夜未眠,愁肠百转,凌晨便在檐下等着,望眼欲穿。

霍管家和春香、秋菊、冬雪等人匆匆走来,跪地禀道:“夫人,少主人被兰渊抓住,送往县衙了!”

王月新脑子里一炸响,一瞬涨红了脸,朝春香、秋菊道:“烧香也犯罪吗?章丘县衙难道是兰家的厅堂?照儿是如何被抓的?你们又如何回来了?”

春香、秋菊不住地磕头求饶,一边哭哭啼啼地说明与少主人失散的情状,霍管家最后道:“听说兰渊也逮了户部侍郎赵挺之的三子,在兰府拘了一夜,一大早与小娘子一同送往衙门了……”顿了顿,畏怯道,“信口诬陷,说什么……”

“不要说了!”王月新厉声打断他,挥手抽了秋菊一个耳光,骂道,“小娼妇!快说说你是如何撺掇主子的?”

秋菊跪地哭道:“奴婢岂敢撺掇主子?我们与那赵三公子,本是偶遇的……”

春香粗声大气道:“是是是,秋菊还打扮得妖妖俏俏地去偶遇。”

王月新抬手又一耳光,指着秋菊道:“什么魑魅魍魉!待照儿回来,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霍管家三十多岁,浓眉亮眼,健壮精明,情急催道:“夫人,救回小娘子要紧啊!需赶快去往章丘县衙。”

王月新忙回房,为还在熟睡的儿子掖掖被角,交付房中的小丫头子看着,急忙出门,被霍管家引着往后面走,跟着四个贴身丫鬟,但听霍管家道:“此去县衙,不足四里路程,从后角门绕道过去,还更近些,轿已在角门候着。”

王月新望望旭日,目色暗沉:“那县令阿附兰家,沆瀣一气,但无论如何,也终须一试。”

霍管家近前两步,附耳几句,王月新眸中闪过一道希望的光斑,点头道:“照儿在外一时,就多一分危险,不能坐等,你且打探清楚,速忙行动!”

送王月新的轿子行至角门外的水渠旁,霍管家取了树枝,从水里勾上来一节竹筒,拔出塞子,掏出来一张白帛,看后,追上王月新道:“刚接来信,他们要去锦屏山活动。”

王月新打着轿帘,目光冰冷:“速去跟踪,带上几个精壮小厮!”

霍管家满脸冷肃道:“奴才明白,可要给汴京递信?”

王月新的鬓发被风吹起,摇头道:“老爷忙于公务,还是不要惊动他了。”

春天的锦屏山满眼郁葱,踏青的游人络绎不绝。山腰上的一大片密林光线很暗,树叶映着苍黄的太阳,在疾风中抖动。一棵大槐树上吊着一个布袋,仔细看去,里面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看样子被吊已久,手脚被绑着,嘴唇干裂,呼吸虚弱。但见衣袂翻动,树影里仿佛藏着两个女巫。丫鬟道:“小娘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里人多,要多逮几个,这几个蠢货,也不知在哪儿磨蹭?”兰棂瞪着眼埋怨,大红纱衣罩着黑颜女子,三白眼乱转,好似对一切都充满仇恨。忽仰头笑道:“李清照啊李清照,依我大宋律法,**罪要刑囚一年半,只要你乖乖坐牢,那赵明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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