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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法国拥有所需的一切的国家(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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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在地图那一章向你说的,有时我们怀疑那时罗马人是如何在整片岛屿与大陆上找到自己的道路的,不过这确实不成问题——不管是建造一座港口、一处要塞还是一片商业区,他们都拥有一种无误的对正确地点的感知本能。一个旅行者在巴黎山谷大雨浓雾中疲惫地生活了六个星期后,可能自问道:“为何罗马人以战神玛尔斯的名义选择了这块被上天遗弃的地区,作为他们西部与北部所有辖区的管理中心呢?”但一个地理学家拿一张法国北方的地图摆在他眼前,答案就清楚了。

数百万年前,这片地区到处遭受地震之苦,所有山脉与峡谷就像赌桌上投掷骰子般被丢到这里,四片不同时期的岩层相互交错,堆叠到一起,就像过去取悦我们祖母的成套的中国茶碟一样。其中最下面最大的茶碟从孚日山脉一直延伸至布列塔尼,其西部边缘被英吉利海峡湮没。另一个茶碟从洛林(法国东北部的一个历史地区,曾为一省。1766年并入法国版图,但在普法战争[1871]后同阿尔萨斯一起被割让给德国。通过《凡尔赛条约》[1919],该地区被归还给法国)一直延伸至诺曼底(英吉利海峡的历史地区,以前为法国西北一个省,古代高卢的一部分,二战中联军登陆[1944年6月6日]地点即为诺曼底海滩)海岸。第三个茶碟是著名的香槟区(法国东北部的一个历史地区,原为法国的一个省。1314年并入法国皇家版图。起泡沫的葡萄香槟酒于1700年首次在这里酿造),环绕着恰好被称作法兰西岛的第四个茶碟。这个“岛”大体上是环形的,被塞纳河(法国北部的一条河,它从罗马时代起就是重要的商业水道)、马恩河(法国东北部的一条河流,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要战场)与奥伊斯河(一条源于比利时南部阿尔登山脉的河,大体向西南方,是一条主要的商业水道)所围绕;巴黎就在这座岛的中央。这意味着安全——几乎绝对的安全——因为在面对外国入侵时,这里能够提供最大限度的保护。由于敌人只能向外延的陡峭边缘进攻,而法国军队不仅在防御上占据极佳位置,且即便战败,也可以轻松地撤到下一个茶碟边缘的保护之中,这一过程可以重复进行4次,最后他们还到达塞纳河上的小岛,烧毁与小岛连接的几座桥梁,小岛就成了固若金汤的要塞。

套碟里的法兰西岛

当然,一支具有强大决心与优良装备的敌军攻陷巴黎也是可能的。但这太困难了,正如世界大战刚刚向我们显示的那样,将德国人拒于法国首都门外的原因不仅仅是法军与英军的勇猛,还有几百万年前的地理变故,它将每一种可能的障碍都设置在东方入侵者前行的道路上了。

法国为了争取独立已被迫战斗了将近10个世纪。尽管多数时候法国四面受敌,然而法国也能将全部敌人赶出西部边境;这很可能是法国要比其他欧洲国家早很长时间就发展成了高度中央集权的现代国家的原因。

位于赛文山脉、孚日山脉与大西洋间的整个法国西部地区,有许多半岛与峡谷,低矮的山脊将它们彼此隔绝开来。其中最西边的峡谷是塞纳河与奥伊斯河的峡谷,该处由一条自然通道与比利时平原相连,这条通道很久很久以前即由圣昆丁城保卫。现在,这里成为了非常重要的铁路中心,因此在1914年德军进攻巴黎的征途中,这里也正是他们主要攻占的目标之一。

奥尔良山峡将塞纳河河谷与卢瓦尔河(法国最长的河流,发源于塞文山脉)河谷方便地联系了起来。因此这一地区在法国历史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法国民族英雄圣女贞德便被称为“奥尔良少女”,巴黎最大的火车站就叫奥尔良火车站,奥尔良城也坐落在一条通道上,该通道的北边与南边名字都叫奥尔良。中世纪时,武装的骑士们争夺这处要地。今天,铁路公司也争夺这处要地。世界变了,但通常的情形是世界表面上变化越大,其真实本质与先前也就越一样。

现在,在卢瓦尔河河谷与加龙河河谷间的通道处修建了经过普瓦蒂埃的铁路,在普瓦蒂埃附近,查理·马特(奥斯特亚的法兰克统治者,他于732年制止了欧洲人对摩尔人的入侵。他的孙子是查理曼)于公元732年阻挡了摩尔人向欧洲的纵深进军,也是在普瓦蒂埃附近,黑太子(英王爱德华三世大太子的别名)爱德华三世于1356年彻底歼灭了法国军队,致使法国又被英国统治了几近300年。

加龙河宽广峡谷的南部即为著名的格斯肯尼(一历史地区,昔时法国西南部的一个省。在1502年,格斯肯尼被转给亚奎丹公国,在百年战争中以一个主要战场出现,最后于1607年成为法国领土的一部分)地区,这里诞生了活泼俊朗的达达尼安与尊敬的国王亨利四世(法国国王[1589-1610],他建立了波旁王朝,成功地发动了与西班牙的战争[1595-1598],并在南特敕令中赋予法国新教徒政治权利),这部分法国领土经由一处从加龙河河畔的图卢兹(法国南部的一座城市,最初为罗马高卢地区的一部分,是中世纪欧洲的一个文化中心)一直延伸至纳巴达(法国南部的一座城市,被认为是在外阿尔派恩高卢[前118]建立的第一个罗马人殖民地,它是一个重要海港,直到14世纪由于淤泥阻塞而停止使用,现今是葡萄种植的商业中心)的峡谷,与普罗旺斯和隆河河谷直接相连。纳巴达过去位于地中海地区,恰为罗马人在高卢最古老的定居地。

像所有此类史前大道(这条通道早在有记载的历史以前就开始为人使用,至今已有数千年了)一样,这里对某些人来说一直是税收的来源。诈骗与盈利的历史与人类历史一样长远。如果你怀疑这个说法,去世界上任何一处的任何一条山间通道,找到这条道路1000年前最狭窄的那一处。在这个准确的位置,你将发现一些城堡的遗迹,如果你了解一些古代文明,不同的石层就会告诉你:“此时——如在公元前500年、公元600年、公元800年、1100年、1250年、1350年、1500年——某个强盗男爵在此建立了一个要塞,这使他可以向所有过往的商队勒索贡品。”

有时你会惊奇地看到一座并非废墟的城市。但卡尔卡松(法国南部的一座城市,其中世纪的城堡是一个主要的旅游胜地)的这些高塔、半月堡、堡垒的护墙和棱堡将会告诉你,为了在其饥渴敌人的所有攻击中得以幸存,这座山间通道的要塞必须要有多么坚固。

对法国土地的概述就说这么多。现在让我说说关于住在地中海与大西洋间的法国人民的几点性格特征。他们似乎有一个共同点,即某种平衡感与匀称感。如果“逻辑性”这个词语同某种枯燥、单调与学究气不沾边的话,我都几乎要说法国人努力使自己变得具有“逻辑性”了。

法国确实拥有欧洲最高的山脉。勃朗峰(阿尔卑斯山的最高峰,海拔4810。2米)的顶峰不在法国,但这仅是个小意外。就像美国老百姓不会在意色调鲜明的沙漠一样,法国老百姓也不会在意这座山峰浪费的那点冰雪。他们最喜欢的是由默兹河地区、加龙河、诺曼底与皮卡地区(法国北部一个历史上著名的地区,濒临英吉利海峡。这个名字最先用于13世纪,用来指一些小的封建领地。在英法百年战争期间,皮卡地区曾是英法争夺的地方,1477年成为法国王室领地的一部分)一带的山峦、可爱的小河,还有河畔的白杨、河上的游艇、夜晚悬于峡谷之上的有如一幅华托(1684-1721,法国画家,以其丰富华丽的场面著称,如《发舟西苔岛》[1717])画作般的薄雾共同构成的和谐的景象。他们最了解的是那些从不改变(所有国家最伟大的力量)的小村庄,还有居民的生活——或至少努力如此生活——与其四五百年前的祖先没有差别的小城镇,而巴黎在十个多世纪以来,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与最好的思想世代相传的地方。

法国人与世界大战时给我们留下的印象相反,不是敏感的梦想者,而是非常聪明而迫切的现实主义者。他两只脚水平地站在土地上。他知道他只能活一辈子,不过也就70个年头。因此他要努力工作,使自己尽可能在活着时生活舒适,而不会浪费一分一秒去幻想世界会变得更好。这就是生活,让我们尽情享受吧!既然饮食对于文明人来说是一种享受,那么穷人也要学习烹饪术。既然美酒自从耶稣基督时代开始就是真正基督徒所享用的饮料,那么我们就要酿造最好的美酒。既然上帝以其智慧用许多适于我们视觉、听觉与嗅觉的事物将享乐赐予这个世界,那么让我们不要高傲地拒绝这些非凡的赐予,而是遵循这位万能神明的旨意,分享它们吧。既然个体不是在孤独时才更加强壮,那么就让我们紧密地团结在家庭这个社会基本构成单位中吧,家庭为每个成员的福祸负责,每个成员也要为家庭的福祸负责。

这是法国人生活理想的一面。然而,从我列举的理想中却生出了极为令人难以接受的另一面。家庭生活经常不是美梦而是噩梦。祖母祖父所统治着的家庭里没完没了的事务,就像一个阻断所有进步的闸。为儿女、孙子孙女、曾孙子孙女而积攒、节约的习惯演变成了可怕的搜刮、偷窃、欺骗、勒索与吝啬等恶习,包括停止向我们邻人施以援助的慈善行为——没有对邻人的慈善,文明人的生活确实就极为单调了。

巴黎

但是不管地位多么卑微,法国普通老百姓似乎都采用某种实用主义哲学,这种哲学使他们以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收获。一方面,他的所谓“有雄心”的含义与我们不同。他认为所有人生来就不平等。人们告诉他在美国每个小伙子都有希望在某一天当上银行行长,但为此他得像会计一样工作。这有什么价值?法国人可不想付出这样的代价!他3小时的午餐时间哪里去了?当然银行行长这份工作的薪水很高,但牺牲舒适愉快生活的代价太大了。法国人勤奋工作,他的妻子也勤奋工作,还有他的儿女也同样勤奋,但整个国家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工作、节省和生活,他们不愿按照其他民族认为他们应该生活的方式生活。这是一种智慧,这种智慧虽不会使他们大富,但对他们来说是远胜于那些成功学教条——它们已传播到世界所有其他地区。

无论何时,只要在这本地理书中我们涉及海滨地区,我都不会告诉你海滨居民渔业发达。这点不言自明。你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养奶牛?挖矿山?

但当我们涉及与农业有关的主题,我们就会获得一个非常令人好奇的发现。近百年中当多数国家的人口都被吸引至城市的时候,法国却有足足60%的人口继续生活在乡村;今日法国是唯一一个在经受四面长期围攻的情况下,仍坚持不从外国进口谷物的国家。古老的耕作方法在现代科学的先进技术面前逐渐让步,当法国农民摒弃他们的曾曾祖父在查理曼大帝与克洛维时代的耕作方法之时,法国就将彻底自给自足了。

确保法国农民不离开土地的事实是,作为一条律法,法国农民是自己土地的所有者。他的农场或许称不上正规的农场,但这是他自己的。英国与东普鲁士作为旧世界的两块地区,其中农业繁荣之地的农场必为某些远处的地主所有。但法国大革命清除了地主阶层,无论贵族还是教会的土地都归小农阶级所有。这对土地先前的所有者来说非常残酷。但他们的祖先正是通过抢劫得到这些土地,所以这又有何不同呢?且这被证明对国家是有极大好处的。因为这使半数以上的人民对整个国家的幸福安宁有了直接的好感。像其他事情一样,每种事情都很可能有不利的一面。这种做法或许与法国人膨胀的民族主义感情有关。这或许解释了使每个法国人紧密团结在自己村庄周围的小团体主义情结。因此巴黎有许多专为来自某个地区的旅行者这些特定群体准备的小饭店,但是这种状况我们只能模仿。试想一下,要是纽约有专门给芝加哥人,或者卡拉马祖人、弗雷斯诺人、码头区的纽约人居住的旅馆,那将是什么情景。这也解释了何以法国人对移居到世界其他地区的强烈不情愿,但话又说回来,当家中事事遂意,为何还要搬往别处?

除了农业因素,葡萄酒酿造业也使非常多的法国人留在自己的土地上。波尔多城(法国西南部的一座城市,位于加龙河畔。波尔多是一个贸易中心,该地区是著名的葡萄酒生产地)是这种酒的出口中心,该城在加龙河口附近,位于这片充满淤泥的名为兰蒂斯的大平原的北部,兰蒂斯大平原的牧羊人走在淤泥上,绵羊长年可在室外牧养。地中海沿岸的赛特港即以产自隆河河谷的著名葡萄酒而闻名。来自勃艮第的葡萄酒集中于第戎(法国东部里昂北边的一个城市。它是一个工业中心和运输中心,其食品[包括芥末和黑茶]很有名),而香槟酒则集中于(汇集并分散)古代举行法国加冕礼的城市兰斯(法国东南部的一座城市。作为罗马高卢的最重要城市之一,它长期是法国国王的加冕场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1945年5月7日在这儿的盟军司令部签署了德国无条件投降书)。

当谷物与葡萄酒不能养活所有人口时,工业就帮了大忙。古代法国帝王们,并不是傲慢的傻瓜,并非只会压榨臣民,而放着数以百万计的美丽的凡尔赛女郎不懂欣赏。他们使自己的宫廷成为时尚与文明的中心,吸引世界各地的人群集于此,学习得体的礼仪与吃饭和用餐的区别。结果,在最后一个古代帝王脑袋夹在两脚间、被扔进巴黎制陶场的石灰堆中之后的150年,巴黎仍指导着世界其他地区穿什么、怎么穿。制造欧洲与美国多数民众在其基本生存之外还要追求的昂贵的奢侈品的工业集中于巴黎及其周边地区,它们为上百万妇女提供了就业机会。里维埃拉无际的花圃是我们绝大部分6~10元一瓶的香水的原产地。

然后就是法国土壤中煤与铁的发现,皮卡地区与阿图瓦在那些堆积如山的煤渣与矿渣中变得如此灰暗丑陋,但这些渣堆在蒙斯战役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在这里,英国军队努力阻止德国军队向巴黎的进军。洛林成为了钢铁工业中心。中部高原大炼钢铁。当世界大战结束,法国人迫不及待地吞并了阿尔萨斯,该地为法国提供了更多的钢铁,而在近50年德国的统治下这里一直是纺织工业区。这些近期发展的结果使法国今日工业兴旺,14的人口从事工业生产,他们可以骄傲地“夸耀”:他们的工业区外表极为丑恶、难以引人注目且极不人道,就像英国与我们美国的工业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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