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美洲无上幸运之洲(第1页)
第四十六章 美洲,无上幸运之洲
美洲是最热情助人的大陆。当然,我这样说完全是出于地理的角度,并未考虑其在工业发展中的经济因素,亦不是出于它成了一种新的政府形式实验之用的政治实验室。单从地理的角度看,美洲几乎拥有了人们渴望的一切自然条件。
它是西半球上唯一一个大洲,因此它没有直接的竞争对手,而非洲、亚洲和欧洲都有。它位于世界上两片最大的海洋之间,并在大西洋刚刚成为文明中心的时期就为白人所定居了。
它与南北极点均接壤,故而享有所有种类的气候。其中离赤道最近处亦为其海拔最高处,因此它享有最适合人类定居的气温。
实际上它没有沙漠。上天以宽广的平原赐福于它,这些平原位于适宜的地带,因此它成为世界谷仓是注定了的。
其海岸线既不过于平坦也不过于复杂,因此非常适合建立深海海港。
因为其主山系是由北向南走向,所以其动植物群可以轻松地躲开冰河时期的冰川,从而幸存的机会要比欧洲的同类要大得多。
它蒙福所得的煤、铁、石油、铜及其他原料资源要比几乎其他所有大洲都多,这些资源是机器时代每种进步都要用到的。
当白人到达美洲时,这里没有其他任何居住者拜访过(整个大洲只有1000万印第安人),因此没有大批反抗侵略者恣意行为或严重干涉其种族政策的势力存在,于是白人得以依自己的意愿发展国家。因此美洲的种族问题并不严重,只是相处久了,矛盾才开始日渐增多。
这个崭新而空**的大洲所蕴藏的无比巨大的商机吸引了每个国家最富精力的人们,这些人的集合造就了美洲独特的混血种族,该种族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就适应了新颖的、非比寻常的但又非常单纯的地理背景。
最后一点,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即今日居住在这个大洲的人们没有自己的历史,而这种历史总会将人们拖向永不会重返的过去。没有这个包袱的阻碍(该包袱在其他地区已被证明是麻烦而非祝福),他们可以比其他不管去哪总要将祖宗的手推车推在前面的种族前进速度快很多。
美洲这两块大陆的实际地理特征不仅极为单纯,而且比其他大洲更为对称,且北美和南美的主要特征如此接近,以至于我们可以同步讨论二者,而用不着担心会给读者造成任何困惑。
北美和南美都状如三角,唯一的不同是南美三角比北美三角略偏东些,这无疑是南美比北美发现的时间要早很多的原因,当南美地区已极为闻名之时,北美大部分地带尚属“未知领域”。
北美与南美三角的西部都坐落着一座山脉,该山脉呈笔直的南北走向,它占据了大陆接近13的地域,东部23的地区则是宽广的平原,平原与海洋间为低矮的山脉所隔断(南北美皆如此),北美为拉布拉多山脉和阿巴拉契亚山脉,南美为圭亚那山脉和巴西高地。
两座大陆的河流状况同样表现相似。少数不太重要的河流向北流淌,而圣劳伦斯河和亚马孙河流向几乎彼此平行,巴拉那河与巴拉圭河中途相遇,密西西比河和密苏里河亦然,然后它们分别与圣劳伦斯河和亚马孙河呈直角走完余下行程。
中美狭窄的陆地带自东向西,地理上说它实际上属于北美的一部分。然后地势与动植物群在尼加拉瓜突然开始改变,此处属于南美。中美其余部分包括一些高山,这就是与撒哈拉沙漠同样接近赤道的墨西哥为何气候宜人、人口密集的原因之一。
南美当然比北美更接近赤道,亚马孙河在从安第斯山至大西洋这段辉煌的航程中,其流向实际上与赤道重合。但用高度概括的话语来说(正如我一直在做的),若要研究地理环境对人类的影响,以及人类活动对地理环境的影响,在这里我们可是有了一个极佳的范例。
大自然为自己建了两座巨大舞台,并以实际上相同的方式完成了各自的铺陈。右边是一个主入口,左边有一座高墙,中间是一片巨大的开放空间——这里是丰富的资源存储库。然后它将北部的舞台给予一群日耳曼流浪演员,这些演员至今为止已在乡下城镇中出演了若干小型戏剧,这是个由卑微民众组成的剧团,他们已习惯了长期扮演平庸的屠夫、面包烘烤师父以及烛台制造者等。但它将南部的舞台租给了地中海最好的学校毕业的古老而高贵的悲剧扮演者们,这些人仅在王室成员在场时方能演出,他们每人都身佩宝剑或长剑,其尊容完全不为他们北方的同事们所知晓——这些北方人手不离铲子和斧头,背上永远担负着与未开发的土地的无休止争斗。
北美洲
然后它几乎在同一时间拉开两座舞台的幕布,并让全世界都来观赏表演。看啊,第一幕还不到一半,两个舞台就已显示出与开幕时的些微不同了。而当第二幕开始时,变化已是如此显著,在场的先生女士甚至孩子都看出来了,观众一边喘气一边小声谈论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古代海盗(从公元8世纪到10世纪劫掠欧洲北部和西部海岸的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轮船看起来美丽如画,但当现实要求他们驾驶这种船只穿越波涛起伏的大海时,它们就成了极其笨拙的交通工具了。这些坚毅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总是偏离正常航线,因为他们没有指南针也没有测速器,他们的航海设备就像那些埃及人的三桅小帆船一样笨拙——你或许会在3000年前画于尼罗河河谷中的一卷纸草上欣赏到这些小帆船。
红杉历史年表
现在如果你认真观看地图上的湾流,你将发现湾流在越过非洲至美洲的大洋后,从西南至东北又懒散地流淌过大西洋北部,将其祝福赐予挪威海岸。它拜访了北冰洋,然后取道冰岛和格陵兰岛回家,在格陵兰岛它改名换姓也变了秉性,再度向南流淌,名字先改为格陵兰流,然后是拉布拉多流,这条该诅咒的洋流将格陵兰岛大块蔚蓝色的冰河块体散布于大西洋北部的各个地区。
半靠神明半靠猜想而航行——和我自己的祖先一样——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早在公元9世纪就到达了冰岛。然而,一旦冰岛与欧洲间建立起了正式的交流,格陵兰岛和美洲的发现就不可避免了。就像一条中国或日本的舢板一样,倘被风吹得偏离了自己的航线,抵达英属哥伦比亚或加利福尼亚的沿岸就是不可避免的,太平洋上的湾流将把他带到那里,因此一个从特龙赫姆前往冰岛的斯堪的纳维亚人,若被大雾所困而无法确定自己的方位(即便今日配备了世界上所有仪器,大雾仍是一种可怕的状况),将迟早会发现自己身处格陵兰岛东岸,或者若大雾持续,且其运气降临,他会发现自己身处东方巨大的陆地障碍上,早期拜访者称此处为葡萄地,因为此地盛产一种优良的葡萄,它可用作酿造上好的美酒。
现在最好记住有许多伟大探索已经发现了世所未闻的事情。通常船长都会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会将一些人们不管怎样都不会相信的事情告诉他们。尽管这些故事后来可能被证明是幻觉——或是将低处的云朵误视为山脉,或是将一道阳光认为是一处平坦的海岸。在塔斯曼登陆澳洲海岸并为自己削一支新鹅毛笔以向巴达维亚的当局撰写关于当地怪异土著的报告之前的很长时间,澳洲无疑早已被来自远方的很多法国人和西班牙人看见。亚速尔群岛和加那利群岛被发现,又被遗忘,然后又被发现,然后又被遗忘,如此反复,使得学校老师们在努力寻找其作为世界范围的大发现被首次提及的时间时遇到了不少困难。法国渔夫无疑在哥伦布之前几个世纪就已找到了通往纽芬兰大堤的路线。但是他们只告诉邻人那里的鱼群如何丰富之类。他们感兴趣的是鱼。另一块大陆仅仅就是一块普通的土地而已。在布列塔尼已有足够供所有人使用的陆地了,为何还要去距离故乡如此遥远的地方呢?
因为在我写过的所有文字中,我都在坚定捍卫我的信条,即人性要高于民族性,所以在关于庆祝“哥伦布日”“列夫·埃里克松日”还是“纪念某些法国海员日(他们的事迹最终将会出土于诺曼底的档案中)”的激烈争论中,我决不会失去自己的立场。我们已有能力说:我们有文献证明斯堪的纳维亚人在11世纪头10年就拜访了这些海岸,而且还有一群海员——多数为西班牙人,也有某些其他种族,且还多少听命于一个意大利船长——在15世纪最后10年就已拜访过这些海岸,甚至当他们到达该地,他们又发现他们很可能也不是该大陆最早的发现者,因为此地早已被具有亚洲血统者——不可能弄错——定居,如果“第一个发现”的荣誉一定要落到某个特定群体头上,那么蒙古人就是我们未来所有纪念碑上最明智的人选。
我们有一座纪念我们无名战士的石碑。再建一座稍大些的大理石碑以纪念我们的无名发现者似乎也符合情理。但因为那些可怜人的亲属现被法律禁止涉足我们大洲,所以恐怕这个计划终将落空。
那些勇猛的首批勘探者无疑来自远东在对他们的后裔的观察中,我们收获不少,但真正引起我们趣味的一个问题将很可能永远成为不可解的谜团了。那就是——这些亚洲民族实际上是如何登陆美洲的?他们是通过穿越太平洋北部的狭窄地带,还是步行横穿白令海峡的冰面,抑或是他们在美洲与亚洲尚由一条狭窄的大陆桥连在一起的时期就已登陆?唉,我们无缘知晓。且据我看来知道了也无甚意义。当白人到达这片遥远的海岸时,与他接触的是这样一个种族——除了几处孤立的地区外,他们几乎全部处于晚期石器时代,尚未进入使用轮车来减轻人力负担或利用畜力将自身从为收集日常口粮而打猎或捕鱼的永恒劳苦中解放出来的阶段。这些浑身涂抹棕色的人即便利用弓箭,也无法与利用火枪射死远方敌人的白人相匹敌。
这些红种人尽管已从主人的身份降格至客人的身份,但仍将继续生存几个世纪。然后他就会被其从前的敌人彻底同化,仅仅作为一个模糊的历史记忆而保存在博物馆中。这太糟糕了,因为红种人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拥有一些优秀品质。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我们无能为力。
现在让我们最后一次看看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