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不列颠一个岛屿却关乎14人口的福祉(第2页)
因为泰晤士河必须一直保持开放的航运,所以管理航运的唯一方法便是在河流两边修建码头和仓库。那些想要理解国际贸易真实含义的人应该参观伦敦的这些码头。这会给他们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即纽约终究不过是一个省里的村庄,离商贸的主要高速公路稍嫌遥远,没有什么特殊的重要性。不过事实上这一点可能会改变。商贸中心似乎有西移之势,但是伦敦仍旧在国际贸易的技术知识上占有优势,而纽约仅仅开始起步。
恐怕我叙述得太快了。现在我不得不暂时回溯至1500年的英国平原。其整个南部边缘地带尽是山脉。在最西部坐落着康沃尔郡(英格兰西南端的一个地区,位于一座由大西洋和英吉利海峡环绕的半岛上。此地的锡和铜在古希腊商人中很有名),它被英吉利海峡与布列塔尼隔开,是布列塔尼的地理延续。康沃尔郡是一块令人好奇的土地,直到两个世纪前,此地还保留着凯尔特方言,这里奇怪的巨石纪念碑在各方面都与布列塔尼的相似,于是一个理论得以衍生:很久以前这两个地区一定居住着同样的人种。顺便说一句,康沃尔郡是被来自地中海的航海者们所发现的第一处英国区域。腓尼基人对铅、锌和铜的需求(记住他们在铁器时代初期就繁荣兴旺了)使他们抵达了西西里岛之类的遥远北方,在那里他们遇见了这些来自雾气沼沼的大陆的野蛮人,并予以攻击。
该地区最重要的城市是普利茅斯(英格兰西南的一个自治市。英国的一个主要港口,曾是迎战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英国舰队的出发点,也是德雷克、罗利和其他两位早期探险家出发地),这是个军用港口,泊船不多,仅偶尔有一艘大西洋的轮船。在康沃尔郡另一侧坐落着布里斯托尔海峡(大西洋的一个海湾,从塞文河向西延伸,把威尔士同英格兰西南部分开,是一处主要的船运航线),在公元7世纪的地图上名为“错误的海峡”,因为从美洲返回的船长极易将其误认为英吉利海峡,然后船只就会在这片海浪可能高至50英尺的可怕海水中失事。
布里斯托尔海峡北部坐落着威尔士群山。它们对人们无任何重要性,直到在其中发现了煤和铁的矿床,还有附近的安格尔西岛(威尔士西北爱尔兰海上的一座岛屿。有都伊德教徒留下的遗物,尤其是石板墓,据说这里是都伊德教徒躲避罗马入侵者的最后一个避难所)上的铜矿为止,这些资源将这个地区变为整个王国最富有的工业区之一。加的夫(威尔士首府和最大城市,在19世纪和20世纪早期曾是一个繁荣的煤炭运输港)是旧时罗马要塞,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煤炭资源中心之一。它由一条穿越塞文河底的铁路与伦敦相连。这条隧道在工程圈子中几乎赢得了与将威尔士陆地与安格尔西岛和荷利黑德岛连接起来的桥梁同样崇高的名誉。荷利黑德岛是前往爱尔兰都柏林的港口金斯敦的出发点。
在英格兰古老的四边形土地上,每座城市和村庄都有着久远的年龄以及历史,以致我几乎害怕提及它们的名字,因为如此一来我有使这本书成为英国地理而非世界地理之嫌,这些古老的四边形土地至今仍为英国地主阶层的顶梁柱。在法国,大量不动产归于一人的情况并非完全不存在,但极为稀少,法国的地主数量是不列颠这个地区的10倍。在丹麦,比例的差距更大,乡下地主阶层先前的重要性几乎丧失殆尽,现在他们仅作为一个社会阶层幸存下来,向世界其他地区的人教授穿高尔夫球裤的正确方法以及靠捕杀有时我们称作“我们的沉默朋友”的动物而消磨时光。这并非由于他们自己缺乏美德,而是我们经济生活中的突变带来的结果,这一突变是由詹姆斯·瓦特实用有效的蒸汽机的发明而引起的。当格拉斯哥大学的这位喜好数学的发明家开始玩弄他祖母的茶壶时,蒸汽还仍为开动少数缓慢费力的水泵而使用的准玩具。当他去世后,蒸汽占据了统治地位,土地不再是富人的资源了。
就在那时,即19世纪的前50年间,自古以来就位于南方的经济重心向北移至兰开夏郡——那里的蒸汽操纵着曼彻斯特的棉纺织厂,也移至约克郡——在那里,蒸汽机将利兹(英国英格兰中北部城市,是一个主要的商业、运输、通信及工业中心)和布拉福特(英国中北部的一个自治镇,其毛纺工业可追溯至中世纪)变成整个世界的毛纺织工业中心,还移至所谓的黑区(以伯明翰为中的英格兰中西部工业高度集中的地区,因积累的工厂浓烟和其他工业污染物而得名)——那里的马力使伯明翰成为数百万吨铁板与电车轨的生产之地,我们需要它们来建造轮船,而这些轮船定会携带不列颠群岛的产品远至世界的尽头。
为了解放人类的体力,采用蒸汽机引发的巨变,是人类所经历过的最剧烈的革命。当然机器不会自己思考,它们需要特定数量的服务员来喂养、护理,告诉它们何时开动何时停止。作为对这些非常简易的服务的回报,农场工人被许诺得到他们眼中的财富。乡下人听从城市的引诱,城市剧烈膨胀,房产商富裕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80%的农村人口都迁入城镇。然后英国积累了大量的盈余财富,即便其资产消耗殆尽,这些盈余财富也会确保其继续前进。
现如今许多人自问道,这一点是否真的达到了。只有时间能回答——时间,意味着再过10年或20年。但对未发生的事情的期待会非常有趣。至今为止,不列颠帝国是一系列突发事件的产物。在这一点上它极似罗马帝国。罗马帝国是地中海文明的中心,为了不丧失掉自身的独立地位,它不得不征服其邻国。而一旦英国成为大西洋文明的中心,很快它就得被迫采取同样的政策。现在,世界范围内的勘探征服时代似乎最终结束了。商业和文明开始向海洋进发。
仅几年前还是一个大帝国心脏的地方很快就沦为一座人口过剩的岛屿,这不能不令人惊叹。
这看起来太糟糕了,但这是我们行星上事物发展的通常状态。
苏格兰
罗马人对苏格兰存在的认识,正如我们大西洋沿岸的祖先对五部落(指的是易洛魁部落联盟,最初由莫霍克人、奥内达人、奥农达加人、卡尤加人和塞内卡人构成)存在的认识一样。在北方帝王最后的石质房屋和诺森布里亚人的简陋小屋之外,坐落着充满令人不适的群山,这里居住着牧羊人和野蛮部落。他们的生活方式传奇般的简朴,沿母系而非父系血统,与其余世界不同,这里没有公路,仅有少数陡峭的连马都不适行走的小路,他们用凶残的暴力抵抗欲用文明同化他们的任何努力,以致最佳的政策看来就是彻底别管他们。但因为他们都是厉害的耕牛偷盗者,还能突然从山上降下来偷窃切维厄特丘陵(沿着英格兰与苏格兰边界的一系列丘陵,切维厄特峰是其中的最高峰)的绵羊以及坎伯兰郡的奶牛,所以修建一堵高墙以保护这些地区是明智的,这堵墙从泰恩河一直延伸至索尔维湾,并以利刃或刑罚迫使他们老实地待在墙外。
在罗马统治英国的4个世纪中,除了少数几次惩罚性的远征外,苏格兰人很少暴露于外界文明下。他们与在爱尔兰的凯尔特兄弟继续着古老的贸易往来,但他们的需求很少,几乎不与世界其他地区进行接触。古老的罗马高墙已不复存在,然而即便今日,苏格兰人在很大程度上仍过着自己的生活,但他们已经发展出了一种自己的文化。
苏格兰贫穷的惨状可能帮助了他们保持自身的独立性。他们国家大部分地区多山。在人类出现很久很久以前,这些山如阿尔卑斯山一样高。风雨的侵蚀渐渐磨光了它们,地理大剧变做了其余的工作。然后是冰层,与覆盖斯堪的纳维亚的是同样的冰层,于是积累于峡谷中的少量土壤被冲走。毋庸置疑,苏格兰仅有10%的人口还能继续在这片高地上生活。其余90%的人口都聚集于低地地区,这个地区呈狭窄的带状,从西边的克莱德河延伸至东边的福思湾,大部分地区宽不出50英里。在这个峡谷中有一条裂口,它位于两座因火山活动而形成的山脉之间(其多数城堡都建于死火山口),这里坐落着苏格兰最大的两座城市,一座是其古代首都爱丁堡(苏格兰首府,由于海拔较低,常有浓厚的烟雾笼罩其上,而一度被称为“美丽的烟雾之城”,这座美丽如画的城市是一个酿酒中心和旅游胜地,每年一度的国际艺术节在此召开),另一座是格拉斯哥(苏格兰西南部克莱德河上的一个城市。它是主要港口和工业中心,而且是苏格兰最大的城市),它是煤铁加工、造船业以及制造业兴旺的现代都市。这两座城市由一条运河连接着。另一条从福斯湾通向默里港的运河允许小型轮船从大西洋直通向北海,而不用被迫行驶在奥克尼群岛与设得兰群岛间崎岖的水面上,设得兰群岛是一块庞大陆地的残迹,这块陆地从爱尔兰一直延至挪威的北角。
但格拉斯哥的繁荣并非是使一个国家富有的那种繁荣,而且普通的苏格兰农民每天要花费很多时间来寻找食物,以免饿死,寻到的食物也不过将就满足生存所需罢了。这也许使他在花费他那点辛苦挣来的便士时过于“节俭”,但同时生活也教会他们一切依靠自己的努力、依靠自己智慧和勇气,而不要管其他族群说些什么。
伊丽莎白女王去世,英国的王权落入其苏格兰表兄即斯图亚特王朝的詹姆斯手中,这一历史变故使苏格兰成为大英王国的一部分。此后苏格兰人可以随意进入英格兰,如果这个岛屿对于他们的雄心壮志来说过于狭小,他们就可以到自己的帝国所及之处到处游逛。他们的节俭、智慧以及情感的缺乏,使他们成为担当遥远地区的行省领导的理想人选。
爱尔兰自由邦
现在是另一个不同的故事,这是人类命运中无数莫名的悲剧之一,在此悲剧中,一个在智力上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种族却似乎对他们现实生活不屑一顾,将自己的精力浪费在对已逝信念的无谓追求上;而在其附近的岛屿上,一个不安分的敌人总是在时刻警惕着,准备极其无情地羞辱并奴役这些没有意识到“正当的利己主义才是生存的第一法则”的人们。
责任归谁?我不知道。没人知道。地质因素?很难说。爱尔兰也是史前时代北极大陆的残迹,该国地质因素本可以更具优势,但是在陆地板块重组的过程中,陆地中心未曾陷得如此之深,以致处于海岸一带所有的山脊之下,并使整个国家呈汤盘状,从而使这几条河流只能在九曲十八弯的状态下流向大海,这使得航运事业不可能得到发展。
气候因素?不是,因为这里的气候与英国相比并无差异,可能只是比其湿气更多,还略显多雾。
地理位置?也不是,因为在美洲被发现后,爱尔兰是所有与新世界进行贸易往来的欧洲国家中,距离新世界最近也是最便利的一个。
那么是什么?恐怕这又是一种人类无法计算清楚的原因,这会令所有预言家失望,每一种自然优势在这里综合为整体上的残疾,胜利转变成失败,勇气变成对单调的、不那么令人愉快的命运的默默接受。
精神氛围与之有关吗?我们所有人都听说过爱尔兰人对他们的传奇故事是如何的珍爱。每一出爱尔兰戏剧、每一个爱尔兰传说中都会提及侏儒、狼人以及各种妖精的形象,说句实话,在这些无聊的日子中,我们有时都会对他们的这些小鬼、小精灵以及所有其他古怪的形象略感厌倦了。
你们会说,又跑题了。所有这些与地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确实与由无数的山脉、河流、城市以及煤炭进口与羊毛出口上的统计数字构成的地理无关。但人类不仅仅是寻找食物的胃肠,他还拥有一个精神世界和想象的天赋。关于爱尔兰这个国家,确实有一些并不自然的情况。当你远眺其他国家,你会想到:“这里有一块陆地。它看上去或高或平,或棕色或黑色或绿色。这里的人们或吃或喝,或美或丑,或快乐或悲伤,他们生活、死去,埋葬时神职人员或有或无。”
但爱尔兰与此不同。此地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甚至可以说一丝俗气都不沾染。一片孤独的空气布满整个蓝天,孤独的气氛几乎成为现实;昨天的真实今天就为怀疑所包围,几个小时前看似简单的东西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就在向西之处坐落着平静大洋的深渊,但它还没有你脚下的土地神秘。
爱尔兰人不会忘记他们不愉快的过去。因为糟糕的命运,他们责备所有的人和事,那段命运使他们受他人统治的时间比其他民族都要长。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中必有一种特质,这就是他们在洞察力上的缺乏,这使得该民族在受人统治的连续性这一点上看,在编年历史上几乎是独一无二的。这个弱点,正如我们所知,可能浸透了这片土地——这块他们可以随时准备为之死而从来没有准备为之生的土地。
一旦英国的诺曼征服者将他们最近侵占的房屋整顿得有些秩序,他们立刻将贪婪的目光投向爱尔兰海。爱尔兰海与北海一样,实际上是一座沉没的峡谷而非海洋的一部分。环境支持他们规划这个富饶岛屿的雄心。国内的首领们总是互相争吵,将整个岛屿变成单一君主国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在征服者威廉的时代,爱尔兰是“颤抖的草地”。这个国家充满了宽眼眶的牧师,他们急于将基督教的祝福赐予世界上所有的异教徒,但这里没有公路,没有桥梁,也没有任何形式的交通工具。所有这些在使我们日常生活变得更为舒适更为和谐方面有巨大重要性的小型事物,都被爱尔兰人轻易地忽视了。该岛屿的中心地带要比四周低很多,那里布满沼泽。因为沼泽地有个不幸的习性,即它拒绝自然干涸。当人类的灵魂充满诗意时,人类的双手就不愿去清洗盘子了。
英国与法国的统治者,与那时统治世界的政权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如果不是教皇英诺森三世(其统治以召开第四次拉特兰会议和教皇干涉欧洲政治为特征)急忙去帮助他钟爱的儿子约翰,宣布《大宪章》“无效”,并诅咒贵族毁灭的话,谁敢逼迫他们的国王签署如此有失尊严的文件呢?当一位敌对的爱尔兰酋长向英王亨利二世寻求支援以抵抗其更优秀的敌手时(我忘记了当时他的敌手的确切人数),某种看不见的控制程序在罗马启动,教皇阿德里安四世(1154-1159,英国裔教皇,其任期以与弗雷德里克大帝一世的抗争为标志。他被认为在英格兰亨利二世时对爱尔兰享有统治权)被迫签署了一纸协议,这张羊皮纸确保了其英国陛下对爱尔兰的世袭统治权。一支由200名骑士和不到1000人其他分队组成的诺曼军队随后占领了爱尔兰,并将封建制度强加于爱尔兰民族头上,其时该民族仍处于简单美德的约束中,享受着早已被世界其他地区废弃的部落自由联盟制度的乐趣。这就是一场争吵的开始,至少要等到几年以后,这场争吵才算正式结束,而其余波即便今日仍能引起足以登上报纸头版的新闻——就像突如其来的火山爆发。
因为爱尔兰的土地正如爱尔兰人的精神一样,将自身投入充满谋杀与埋伏的斗争中,为理想而献身,这是一种冲突,在冲突中崇高的理想与低下的背叛行为如此无望地结合起来,以致似乎不将爱尔兰原住民彻底灭绝就解决不了这一问题。这不是空话。曾有几次,征服者努力进行了全部屠杀和驱逐的实验,将他们财产全部没收归国王和其忠实党羽所有。例如克伦威尔对爱尔兰人的所作所为,1650年他镇压了爱尔兰的叛乱——那时爱尔兰人以他们对虚假事物的非凡感知力以及他们在错误时间做错误事情的直观天赋,站在了没有价值的国王查理一边,这场镇压的情形仍留在许多诞生于那次愚蠢的犯罪行为几个世纪后的人们的记忆中。这次尝试一劳永逸地解决了爱尔兰人问题的结果,就是这个岛屿上的人口缩减至80万,饿死的人所占的比重(当时的存活率一直没有高过)升至如此程度,以致那些能够通过乞讨、借贷或偷窃等手段可以筹到一个短暂而必要的航海旅程所需费用的难民,都蜂拥至国外的沿海地区。留下来的人照料着自己的悲伤,看护着自己的公墓,靠食马铃薯为生并希望能支撑下去,直到世界大战的突然爆发使他们获得了最后的解脱为止。
目前这一章就是本书付梓时爱尔兰的情形。一年或十年后将会变成怎样,没人可以预言。不过现在爱尔兰的命运掌握在了爱尔兰人手中,这还是千年来的第一次。现在他们得以自由发展他们的沿海港口,将科克、利默尼里克和戈尔韦建设成真正的海港。他们可以进行农业联合作业体系的实验,而这一实验已在丹麦获得了巨大成功。他们的日常产品已有能力与世界其他地区进行竞争。他们作为自由而独立的公民,终于可以在世界其他国家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不过他们能忘记他们苦难的过去,明智地为将来做好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