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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亲爱的,不读———那会把街坊四邻吓坏的……不错,有一本。我现在不熟悉它了,尽管我以前的朋友活着时我对它很感兴趣。柯珀的《福音外经》。”

“听起来像是我想要的。”他的心思,不管怎样,还是转向了因这“以前的朋友”而生的刺痛———她指的那人,由于他知道,正是她早些时日的大学生同志。他不知道她是否跟费乐生谈过那人。

“《尼克迪默斯福音》很让人愉悦。”她接着说下去,想抑制他的嫉妒意念,对此她觉察得很清楚,因为她总是能清清楚楚地察觉到。甚至他们在谈着不相干的话题时,即如现在,在他们的情感之间也不断地进行着另一番默默的交谈,他们相互之间是那么完美和谐。“它完全像名副其实的福音书。全书也分了节,而又不一样。不过裘德,你仍然对那些问题感兴趣吗?你不是正在研究《为我一生而辩》吗?”

“对。我正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用功地读神学书。”

她好奇地瞅着他。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裘德说。

“哦———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确信你会告诉我在那方面我可能无知的东西。你肯定从你那亲爱的死去的朋友那里方方面面都学到了许多。”

“咱现在不谈那个了吧。”她用好话哄劝说,“你下周还在那个教堂,就是你学会了那首美妙的赞美诗并在那里做雕刻活吗?”

“去,大概还去。”

“那太好啦。我去那里看你好吧?就是这个方向吧,任何一个下午我坐半个钟头的火车去都行吧?”

“不,你别来!”

“怎么啦———那咱们不交朋友啦?不再像以前那样啦?”

“不能啦。”

“那我可不懂啦。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对我———对我好呢!”

“不,我不能了。”

“那,我做什么了?真的,我还以为咱们俩———”她语声中的震颤突然中止了她的话。

“苏,我有时候认为你是个善惹风情的人。”他突然说。

有片刻停顿,接着她突然跳起来。借着水壶下的火光他看到她的脸通红了,这使他吃了一惊。

“我不能再跟你说了,裘德。”她说,一如旧日的悲戚的女低音调子又回来了,“像这样待在一起天是太黑了———弹了那样病态的耶稣受难日曲子以后,让人觉得做了不该做的事……咱们不可再这样坐着说下去了!对———你得走了,因为你错认了我!我是跟你残忍地说的什么太相反了———唉,裘德,说那话真是太残忍了!可我不能告诉你真相———让你知道了我是怎样向我的冲动退却,我怎样觉得不该以迷惑力为条件,除非它打算去实施,那会令你震惊的。有些女人爱的特质是被人爱着无可餍足,所以,通常,也不可餍足地爱着她们的所爱,这样一来她们就会发现,对于经主教许可任命为同室之主接受爱情的人,她们不能持续给予了。可是你太正直老实,裘德,所以你不能理解我……现在你应该走了。我很遗憾我的丈夫不在家。”

“你遗憾吗?”

“我知道我说那只是出于习俗。老实说我不认为我遗憾。不算什么,没关系,说归说!”

既然他们之前紧紧握手已经过了头,他现在出去时她只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指。他才出了门,她就带着不满的神情,跳到长板凳上打开了一扇窗户,他正走在外面窗下的小道上。“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去赶火车,裘德?”她问。

他有些吃惊地抬头往上看。“大约还有三刻钟公共马车去赶火车。”

“那你自己这段时间怎么打发?”

“哦———随便转转吧,我想。或许我会去老教堂里坐坐。”

“就这样把你打发走了看起来我太无情了!你足够挂念教堂了,天知道,别在黑暗里去啦。就待在那里吧。”

“哪里?”

“就你待的那地方。像这样我跟你说话比你在里边要好些……你丢了半天的工来看我真是太好心太体贴了!……你就是好做梦的约瑟啊,裘德。又是一个悲剧性的堂·吉诃德。有时候你是圣司提反,他,当人们拿石头砸他的时候,他还会看到天国的门打开了。唉,我可怜的朋友和同志,你还要受苦受难!”

现在那高高的窗台横在他们之间,以致他无法接近她,她看来不像在近距离时那样害怕、不介意纵放衷曲了。“我在想,”她接着说下去,语气中一直充溢着感情,“文明把我们塞进社会模子里让我们与它相符,跟我们的实际形状不再有什么关系,就像常规的星座形态之于真正的星斗样式。我被叫作理查德·费乐生太太,以我那名字的复本过着一种平静的已婚生活。但我不是真正的理查德·费乐生太太,只是一个被弃掷的女人,极为孤独,怀着脱离常规的热情,和无法解释的厌恶……现在你不可再耽搁了,要不然就误了马车了。再来看我吧。到那时你一定来家里。”

“好!”裘德说,“什么时候?”

“从明天起过一个周。再见———再见!”她伸出手怜悯地抚了一下他的额头———只是一下。裘德道了再见,走开进入了黑暗中。

沿毕姆坡街走着他觉得听到了马车离开的车轮声———果真如此,等他赶到集市广场的公爵纹章店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了。步行去车站及时赶上火车是不可能了,他不得已安定下来等下一趟———当夜去麦尔彻斯特的最后一班。

他闲逛了一会儿,买了点东西吃。而后,还有半个钟头时间,他的脚不自觉地带他穿过历史悠久的三一教堂墓地,以及它椴树夹道的甬路,又朝着学校方向去了。它们完全在黑暗中了。她说她住在路那边的格娄弗旧地,那房子他很快就按照她描述的古旧样子找到了。

微弱摇曳的烛光从前面的窗户射出来,百叶窗还没有关上。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里边———地面下沉比外面低了两个台阶,那是房子建成以后百年来路面高了。苏,显然刚刚进去,戴着帽子站在前面会客室或者是起居室里,那墙壁,从地面直到天花板镶了橡木护壁板,巨大的铸梁横过天花板只高出她的头顶一点儿。壁炉台也是同样笨重的类型,刻着詹姆斯一世风格的壁柱和涡形装饰。几个世纪的累积,的确,沉重地悬垂在一个年轻妻子的头上,她在这里度过她的光阴。

她打开了一个黄檀木针线盒,看着一帧照片。凝视了一会儿把它贴在胸口,然后又放回原处。

这时她意识到还没有掩上窗户就上前来做这事,手上拿着蜡烛。天太黑了她看不到外边的裘德,但是他能看清她的脸,清楚无误的汪汪泪水就在她那黑黑的长长睫毛的眼睛里。

她关上了百叶窗,裘德转身离开去赶他孤寂的归路。“她看的是谁的照片呢?”他说。他曾经把自己的给过她,但是她还有别人的,他知道。然而这是他的,一定吧?

他知道他会再去看她,依照她的邀请。他研读获悉的那些诚挚的人、圣徒,对于他们,苏带着柔和的不敬,称之为他的半神,假如他们怀疑自己的力量,定将回避这样的会面。但是他不能。在整个间隔期间他可以禁食和祈祷,但是人对于他比神更为强大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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