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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真的呀!”她带着好奇叫起来,“我多么想进去看看我一会儿就要跪下去结婚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他又对自己说:“她还没有认识到结婚意味着什么呢。”
他被动地默许了她进去的愿望,他们由西门进去了。这座阴暗的建筑里仅有的人是一个打杂女工在清扫。苏一直挽着他的胳膊,几乎像是爱他了。残酷的甜蜜,的确,就是那个早晨她给予他的。但是他想到了为她贮存着的苦行,他的心就痛起来了:
……我不能感受情状也不能证实像这样落在男人身上的打击,
落在女人头上是多么沉重!
他们不动声色地闲逛到中殿走向圣坛栏杆旁,在沉寂中倚栏站着,然后转回来又走下中殿,她的手一直挽着他的胳膊,完全像刚刚结了婚的一对夫妻。这太富于暗示意味的小事件,完全由她造成,差不多快让裘德垮掉了。
“我就喜欢这样行事。”她用感情上极其讲究的人那种娇柔的声音说,无疑她说的是真话。
“我知道你喜欢!”裘德说。
“这太有趣了,因为他们以前可能从来没有做过。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要跟我的丈夫像这样走出教堂,对吧?”
“毫无疑问你要这样!”
“你结婚的时候就是这样?”
“天哪,苏啊———别这么残忍了……哎呀,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你恼啦!”她懊悔地说,一边眨着眼睛不让眼边的泪水流下来,“我答应过你永远不再惹你生气的!……我想我不该要求你带我上这里来。啊,我不该!我现在明白了。我的好奇心寻找新的刺激总是让我陷进窘境里!原谅我吧!……你能原谅我,对不对,裘德?”
这吁求是那么满含悔恨,以至于裘德紧握着她的手表示原谅的时候自己的眼睛甚至比她的还湿。
“现在我们必须赶快离开,我不想再这么干了!”她继续恭顺地说,于是他们出了这座建筑,苏打算去车站接费乐生。但是他们走上大街遇上的第一个人正是小学教师本人,他乘的火车比苏预期的早了一些到达。她靠在裘德胳膊上本来没有什么可表示异议的。但是她抽回了她的手,裘德觉得费乐生露出了吃惊的面容。
“我们刚刚做了一件如此好笑的事儿!”她坦然地微笑着说,“我们去了教堂,照原样演习了。是不是啊,裘德?”
“怎么回事?”费乐生难以理解地说。
裘德内心悔恨,他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坦白,但是已走向了极端,不得不解释全部了,照她所说的,他告诉了费乐生他们怎么齐步走向了圣坛。
看到费乐生显得十分困惑窘促了,裘德尽可能做出高兴的样子说:“我再去给她买点小礼物。你们两个愿意跟我一起去商店吗?”
“不啦,”苏说,“我要跟他一起去住处。”于是要求她的情人不要待太久,就和小学教师离开了。
裘德很快就在他的寓所跟他们在一起了。一会儿后他们为婚礼做准备。费乐生的头发梳到了费力痛苦的程度,他的衬衫领子看起来好像比先前二十年都僵挺。除此之外他看上去有尊严又富于思想,总起来说要是有人预言他会做一个仁慈的体贴的丈夫那不会不靠谱。他崇拜苏那是显而易见的,而看上去她倒几乎觉得她不配她的崇拜者呢。虽然距离很近,他还是从红狮车行雇了一辆轻便马车,他们出来的时候有六七个女人和孩子聚集在门口。小学教师和苏是陌生的,不过裘德作为居民是被承认了。那一对儿被断定为他远处的亲戚,没有人料到苏还是培训学校新进的学生。
在车上裘德从口袋里拿出他额外买的结婚小礼物,结果是两三码白纱,他给她蒙上,连帽子和身上,作为面纱。
“在帽子上面样子太古怪了。”她说,“我把帽子摘下来。”
“哦,不———就让它这样吧。”费乐生说。她依从了。
他们进了教堂站到他们的位置上的时候裘德觉得先时的游览的确减缓了这表演的优势。但是当他们的仪式进行到一半时,他打心里希望他没有充当这主婚人的角色。苏怎么能轻率地要他做这事———对她可能像对他同样的残忍?在这样的事情中女人跟男人到底不一样。是她们并不像号称的那样,更为敏感,而是更冷淡无情,更少浪漫情怀吗?或者她们就是英勇无畏?要不然苏简直就是这样违反常情,以至于存心给她自己和他制造痛苦,为了她个人长期受苦那古怪而又哀痛的奢侈,又为他也经受着痛苦触动从而生起对他温柔的怜悯之情,是这样吗?他能够看出他的脸神经质地凝重,而当他们到了裘德要把她交给费乐生那难忍的折磨之时她却几乎不能自持了。可是,相反地,仿佛是,与其说她是为自己考虑,倒不如说她是知道她表哥必定的感受,本来她完全不必让他来此啊。也许她会一次次继续使他承受这样的痛苦,而她为受苦者再三伤心,作为她全部自相矛盾的异常表达。
费乐生看来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被一层薄雾围绕着,妨碍他看到别人的情绪。他们一签下他们的名字就离开了,悬念不安过去了,裘德觉得解脱了。
在他的住处吃饭是极其简单的事情,两点钟他们就离开了。走过小路向小马车走去时她回头看了看,在她的眼睛里是惊恐的光。难道苏以这样奇特的愚鲁行事投身于她所未知的境地,就是为了坚持她的独立,为他的保密而报复他吗?或许苏对于男人就是这样大胆敢于冒险,因为她对于男人们天性中耗尽女人心性与生命的另一面是孩子般的无知。
当她的脚踏上车踏板的时候她转回身来,说她忘了件东西。裘德和女房东想要去拿。
“不,”她说,往回跑着,“是我的手绢。我知道丢在哪里。”
裘德跟着她回去。她找到了,在手里拿着来了。她用自己含泪的双眼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嘴唇突然张开了,仿佛要吐露什么。但她继续走去了,无论她打算说什么都留下了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