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6(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但是他没有说,而她继续说下去:“正是因为那个才促使我写信,说———我不反对你爱我———要是你想爱,那就爱吧!”

由于这话暗示的意味,或者似乎是暗示,他可以感到狂喜了,但却因他的意图而使之无效了,他定定僵僵地停了半天才说:“我从来没有告诉你———”

“你已经说过了。”她咕哝说。

“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把我的历史告诉你———它的全部。”

“可我猜到了。我差不多知道了。”

裘德抬头看去。她也许会知道了那个早晨他跟阿拉贝拉的表演,那几个月便结束了的比死亡更彻底的婚姻。他看出了她并不知道。

“我不能在这大街上完全告诉你。”她带着抑郁的语气接着说,“而且你不到我的住处来也好些。我们就去这里边吧。”

他们站的旁边有座建筑是市场,它是仅有的可用的地方。他们进去了,市集已经过去了,货摊和场区空了。他们也喜欢一个更相宜的场所,但是如通常发生的那样,取代了浪漫的旷野和庄严的廊道,他的故事是他们来来回回踩着一地散丢的烂卷心菜叶子,在日常腐烂肮脏的菜瓜类东西和卖不出去的废物中间讲述的。他开始了,又以简要的述说结束了,只不过是使话题渐渐转向这个信息,他早在几年前娶过一个妻子,而他的妻子一直活着。几乎在她的脸色还没改变之前,她的话就急促地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告诉这事似乎太残酷了。”

“对你自己是残酷,裘德。对我残酷倒好一些。”

“不对,亲爱的乖乖!”裘德激切地喊道。他试着拉她的手,但她撤回去了。他们过去的信任关系似乎突然终止了,剩下的只是两性间的对抗,没有一点使其抵消的偏爱。她不再是他的同志、朋友和下意识的情人,她默不作声用疏离的眼神瞅着他。

“我为我这一生中导致了婚姻的这个事件感到惭愧。”他继续说下去,“我现在不能准确地解释它。要是你改变了看法我就可以解释明白了。”

“可我怎么能呢?”她爆发了,“我在这里说着,或者写着———你可以爱我,或者就那种事———真正是出于慈悲———而始终———啊,它是多么糟透了的事情!”她神经质地颤抖着跺着脚。

“你误解我了,苏!我从来没有认为你喜欢我,直到最近。所以我觉得那不算什么事!你喜欢我吗,苏?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喜欢‘出于慈悲’这种话!”

这是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苏不愿回答的问题。

“我猜想她———你的妻子———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吧,即便她品性有毛病?”她性急地问。

“她算是够漂亮的,既然话说到了这里。”

“比我漂亮,无疑啦。”

“你们一点儿也不相像。我好几年没有看见她了。不过她肯定要回来的———他们总是那种做法!”

“像你这样跟她分居多么奇怪!”苏说,她颤抖的嘴唇和起伏的喉咙与她的冷嘲不相符,“你,这样一个虔诚信教的人。你那万神殿里的半仙们———我指的是你称作圣徒的那些传奇人物———从此后再怎么能为你求情?现在要是我做了这样的事那就不同了,也不奇怪了,因为我至少是没把婚姻看作圣礼。你的那些理论可不像你的实际那般高级。”

“苏,你是太可怕的尖刻了,当你想做———一个彻底的伏尔泰的时候。不过你怎么待我随你的意好啦!”

当她看到他是那么痛苦的时候她软下来了,眨着眼睛试着把同情的眼泪眨掉,同时带着一个伤透了心的女人获得的全部责备气势说:“呀,在你给我表示了那个你想得到允许来爱我的想法之前你就该告诉我!在火车站那时候以前我还没有那种感觉,除了———”这一来苏像他一样难受了,她试图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却做不成一半。

“别哭,亲爱的!”他恳求道。

“我———没哭———因为我本来就是———爱你,但因为你缺乏———信任!”

他们完全被挡住了,外面的市集广场上看不到,他禁不住把胳膊伸向她的腰,他瞬间的愿望倒使她振作起来。“不,不!”她说,严正地往后退,擦着她的眼睛,“当然不!假装是我表哥的用意那就太虚伪啦。而且又不能以别的身份。”

他们移动了十几步,于是她显得恢复如初了。这却使裘德发狂了,假使她表现出任何样子而不要像现在所表现的,他的心也会痛得轻一点。虽然在冲动之下先前那气量狭小的女人脾性发作,在她那女人气是不可避免的,但实质上经考虑后却是心大量宽的。

“你不得已做的事我不怪你。”她微笑着说,“我怎么会那么傻呢!我怪你一点儿只是因为你先前不告诉我。不过那毕竟不算什么。我们原本就该分离,你知道,即便在你的生活中没有那回事。”

“不,我们不能那样,苏。那事是唯一的障碍。”

“你忘了,得我爱你,想做你的妻子才行啊,即便不存在障碍。”苏说,带着不泄露心思的柔和的庄重认真,“再说我们是表兄妹,表兄妹结婚是有害的。而且我已跟别人订婚了。我们周围的人也不可能让咱继续下去。他们关于男女关系的观点是有限制的,这一点已经被他们把我开除出校证实了。他们的哲学只承认建立在动物性欲望上的关系。强烈宽广的依恋领域,欲望在那里上演,无论如何,只是次要角色,却被他们忽视了———这角色———是谁?是维纳斯·乌拉尼亚。”

她能够博学地谈话表明她又是有支配能力的女子本人了。他们分别前她几乎恢复了她活泼灵动的目光,交互应对的口气,欢快轻盈的风度,以及她对于同龄和同性别的其他人沉吟再思,宽宏大度的批评姿态。

他现在也能自如随意地说话了。“有好几个理由反对我鲁莽地告诉你。一条我说过了;另一条,总是让我铭记,我不该结婚———我属于一个古怪而又奇特的家族———那于结婚有害的种裔。”

“啊———谁过去常对你说那个?”

“我的姑婆。她说咱们凡立家的总是很坏地结束。”

“那太古怪了。我的父亲也经常对我说同样的话。”

他们站在那里被同样的思想占据了,足够丑恶的,即便作为一个假设。他们的结合,假如有这样的可能,将意味着一个不相宜的极度可怕的强化———两杯苦药酒装进一个盘子里。

“哦,这么说没有什么意义。”她紧张不安地故作轻松说,“咱们家族那些年选择配偶都不吉利———就那么些事。”

于是他们假装使自己相信那已经发生的一切没有后果,他们将一直是表兄妹、朋友和热情的通信人。他们相见时还会有亲切友爱的幸福时光,即便他们见面的机会不会像以前那么经常了。他们怀着美好的友情分别,可是裘德最后看她一眼却带了探询的意味,因为他觉得甚至现在他也不完全了解她的心思。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