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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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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跑去看那空空的房子,那直棂窗中间的窗扇打开着。草坪也打着灯笼找过了,所有矮树丛和灌木丛也察看了,但她没有藏在任何地方。后来又讯问了前门的门房,经考虑后他说他记得听见后边的河里有一种类似泼溅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在意,以为是有鸭子从上面跳到了河里。

“她肯定是蹚过河去了。”一个女教师说。

“要不然就是投水自尽了。”门房说。

女总管的心惊恐起来———甚至不是为苏可能死掉,而是为所有的报纸可能以半版篇幅详述这事件。这,加上去年的丑闻,会给这学校造成好多讨厌的名声。

更多的灯笼设法弄到了,河流细察过了,后来,终于,在对岸,通往田野的地方,有小靴子印儿在泥泞中辨出了,那无疑是那太容易激动的姑娘蹚过齐肩深的水面留下的———因为这是这个郡主要的河流,在所有地理书中郑重提及的。既然苏没有投水自尽不再会使学校丢脸,女总管便开始目空一切地责备她,表现出因她离去的高兴。

同一个晚上裘德坐在他界园大门旁的住处。通常在黄昏后这个时间他会走进安谧的界园,站在那容纳了苏的房子对面,看着姑娘们的头影来来回回映过窗帘,希望他也能什么不做整天只是读书学习,其实好些没有思想的同住者还看不起呢。可是今夜,吃完茶点,掸拂好自己,他埋头细读普赛编的早期基督教作家丛刊第二十九卷,这套书是他在一家二手书店买的,价格对于这无法估价的著作在他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便宜。他梦幻般觉得有什么东西使他的窗发出轻微的格格声,接着他又听到了一声。一定是有人扔了小石子。他站起来轻轻地推起窗扇。

“裘德。”(从下面来的声音)。

“苏。”

“是我———就是我。我能上来,没人看见吗?”

“噢,能!”

“那你别下来。关上窗。”

裘德等着,知道她很容易就能进来,前边的门只扭一下把手就能打开,什么人都能扭动,乡下老城镇的门大部分都是这样子。想到她遇到了麻烦往他这里跑就像他遇到了麻烦往她那里跑那样,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他们可真是一对儿啊!他拉开房间的门栓,听到黑暗的楼梯上一阵隐秘的沙沙声,她立刻出现在他的灯光里。他上前抓住她的手,发现她像海神一样冷湿,衣服紧贴在身上就像巴台农神庙中廊柱中楣上裹在雕像上的罩袍。

“我太冷了!”她由打战的牙齿中说,“我能到你的火炉跟前吗,裘德?”

她穿过屋子走向他小小的火炉那不大的小火,可是她一动水就从她身上滴下来,要把自己烤干的想法是荒谬的。“你这是怎么弄的,乖乖?”他问,带着惊恐,温柔的词儿不知不觉溜出来。

“趟过了这个郡最大的河———那就是我干的!他们因为我跟你一起出去把我锁起来了。那看来太不公平了,我受不了啦,所以我从窗户里逃出来趟过了河流。”她用通常轻慢的不愿受约束的语气开始解释,但还没有说完那薄薄的粉红色嘴唇就颤抖了,她几乎控制不住要哭了。

“亲爱的苏,”他说,“你得脱掉所有的衣服!让我想想———你得从女房东那里借点衣服。我去问她。”

“不,不!不要让她知道,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们离学校这么近,那他们就会来找我。”

“那你穿上我的。你不介意吧?”

“哦,没事。”

“我的礼拜天衣服,你知道。就在紧跟前。”其实在裘德单间里什么东西都近在手边,因为也没有别的房间放东西。他拉开抽屉,拿出最好的一套黑色衣服,抖一抖,说,“来吧,我得给你多长时间?”

“十分钟。”

裘德离开屋子去了街上,在那里来回走着。钟打了七点钟,他回来了。他看到他仅有的扶手椅上坐着一个苗条虚弱的像他星期天打扮的人,那么孤独无助,哀婉动人,以至于他觉得他的心都随着那种感受膨大了。在火炉前的另外两把椅子上是她的湿衣服。当他在她旁边坐下时她的脸红了,不过只是一刹那。

“我想,裘德,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的衣服搭在那里你会觉得很古怪吧?可什么废话!它们只是女人的衣服罢了———布和线本没有性别……我希望我不要觉得这么弱,别就这么病了!你现在能烤干我的衣服吗?请帮帮忙吧,裘德,我一会儿得找个住处。还不算晚。”

“不,你不能去找,要是你病了呢?你一定要待在这里。亲爱的,亲爱的苏,我能给你拿点什么?”

“我不知道!我禁不住打颤。我希望能暖和点儿。”裘德又把他的大衣给她加上,然后跑到最近的酒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从那里回来。“这是六便士的顶好白兰地。”他说,“你马上喝了它,亲爱的,全部喝了。”

“我不倒出来就对着瓶子喝,行吧?”裘德从梳妆桌上拿过杯子,又往酒里加了点水。她有点气喘,但是一口气喝了下去,又仰回到扶手椅上。

她随后详细地讲述他们分手后她的经历,可是在她的述说中间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了,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接着就停下了。她沉沉地睡着了。裘德,原本焦虑死了,唯恐她会着凉永久地伤害她,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便高兴起来。他轻轻地走近她,看到温暖的红润现在从她此前为止一直发青的脸颊生起来,觉得她垂着的手不再冷了。

然后他背对着火炉站立凝视着她,想象她简直就是一尊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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