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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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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奇依然坐在铺位边沿上,没变姿势。“放他走,我说。”他重复命令道,这一次语气果断且强硬。

爱尔兰人的态度变得有些犹豫不决。我刚想绕过他的身子,他闪开了。我踏上楼梯,转过身子,面对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那一圈紧盯着我的蛮横、邪恶的面孔,心里不由地涌起一股深切的同情感。我想起了伦敦佬的说法:上帝既然给予他们如此大的折磨,一定是很不待见他们。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请相信我。”我平静地说。

“我告诉你,他没有问题。”我上楼梯时听见利奇在说,“他也不比你或我更喜欢老头子。”

我发现海狼拉森在舱房里,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身上满是血迹,正等着我。他用他那种怪异的微笑同我打招呼。

“来吧,医生,开始工作吧。从种种迹象来看,此次航向给了你充分的实习机会。我真不知道‘幽灵’号上要是没有你会是个什么样子。如果我是那种优雅的谦谦君子的话,我会说船长对你深表谢意。”

我知道“幽灵”号药柜中都储存有几种单一的药物。我在舱房的火炉上烧水,做着包扎前的准备工作时,海狼拉森在舱房里走来走去,有说有笑的,仔细打量着自己身上的伤势。我以前从没见过他脱光衣服的样子,看见他**的身体使我有点喘不上气来。我没有一般人迷恋于肉体之欲的弱点,完全没有,但是我有充足的艺术家气质去欣赏人体的美妙之处。

我必须承认,海狼拉森身体的完美线条迷住了我,我甚至可以将它誉为惊人之美。我曾经关注过水手舱里那些男人们的身材,其中有些人也拥有发达的肌肉,但都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处:有的这儿发育欠缺,有的那儿发育过分;有的这儿有点扭曲,那儿有点弯曲,破坏了匀称;有的双腿稍短,有的双腿过长;有的肌骨凸起太多,有的稍显不足。唯一身材线条使人赏心悦目的只有乌富蒂·乌富蒂。但赏心悦目归赏心悦目,我总觉得他有点女性化倾向。

但是海狼拉森的身材却是男子汉型的,雄性的,完美如神祗。他一举手一投足,强壮的肌肉就如缎子般光滑的皮肤下跳跃运动。还有一点我忘了说明,他的皮肤只是脸呈青铜色,而得益于他的斯堪的纳维亚血统,他的身体皮肤白皙,不亚于肤色雪白的女人。我记得他举起手来抚摸头上的伤口时,我观察过他臂部的肌肉,在他紧绷的白色皮肤下犹如自带生命的活物。有一回就是它几乎要了我的命,而海狼拉森多次击出致命的拳头中也可以见到它的身影。我无法将眼光从他身上挪开,站在那儿呆如木鸡,手上拿着的一卷消毒棉也松散开来,落到了地上。

他注意到了我的反常神态,我也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紧盯着他的身体。

“上帝把你造得多完美啊!”我赞叹道。

“是吗?”他答道,“我也常这么想,而且想过它的意图何在。”

“这么做的目的是……”我开口说道。

“是实用。”他打断我道,“创造这个身体就是为了实用。这些肌肉是用来抓获、撕扯和消灭妨碍我生活的生物的。可是你想过别的生物吗?他们同样具有这种或那种类型的肌肉,用来抓获、撕扯和消灭与其作对的生物。在他们妨碍我的生活时,我比他们抓获得更迅速,撕扯得更凶狠,消灭得更干净。目的解释不了这一点,只有实用才能解释。”

“这种解释没有美感。”我反驳道。

“你的意思是说,生命本身就没有美感。”他笑了,继续说道,“可是你说上帝把我造得很完美。你看见这些肌肉了吗?”

他绷紧双腿,脚趾如动物吸盘般紧贴在舱房地板上,稍一使劲呈疙瘩状的肌肉就在皮肤里颤动起来。

“摸一下。”他命令般地说道。

那肌肉硬如铁块。我还注意到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整个身体,整体呈紧绷和警觉的状态:结实的肌肉群绕着髋部、沿着背部、横穿肩部稍微收缩,集聚成形;双臂略微上举,肌肉收紧,十指弯曲,形似鹰爪。就连他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充满警觉和打量对手的意味,是一种渴望搏斗的目光。

“稳定,平衡。”他自我评价道,同时将身体松弛下来,恢复到平时的状态。“脚是用来抓住地面的,腿是用来站立和承受攻击的,而我用胳膊、双手、牙齿和指甲置对方于死地,避免被对手杀死。这是目的吗?更合适的词是实用。”

我无力争辩。我领教过人们那种犹如原始丛林兽类争斗的**力,给我印象之深刻犹如目睹庞大军舰或横跨大西洋客轮引擎的强大机械驱动力。

鉴于水手舱里那场搏斗之剧烈,他受伤的程度之轻令我吃惊。我驾轻就熟地处理好他的伤口,心中不免有点小得意。除了一两处伤口较深外,其余的不过是一些擦伤和挫伤。落水前他头上挨了一刀,砍伤了几英寸的头皮。按照他的指示我剔去了伤口边缘的头发,清理了创口,再缝合了伤口。他的小腿肚上有较严重的撕裂伤,看上去像是被斗牛狗咬了一口。他告诉我,搏斗开始时就有个水手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紧咬不放,他拖着腿一直将这个水手带到楼梯顶端,才将其踢落。

“顺带说一句,驼背,我曾经说过,你是个好使唤的人。”待我将工作做完,海狼拉森说,“你已经知道了,船上缺个大副。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值大副的班了,月薪七十五美金,前后舱的人都得管你叫范·魏登先生。”

“我……我……我不懂航行,这你是知道的。”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根本就不重要。”

“我真不乐意爬上高位,”我反对道,“我发现即使是具有目前的低位我都坐得摇摇晃晃。我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平凡自有平凡的好处,你觉得呢?”

他笑了,好像问题已经全部解决。

“我不会在这条地狱般的船上做大副的!”我挑战般地大声叫道。

我看见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两眼闪出冷酷无情的光。他走到卧舱门口,说道:

“到此为止吧,范·魏登先生,晚安。”

“晚安,拉森先生。”我有气无力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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