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页)
“它上去了。”我说着跳出了小艇。但是我得承认,一想到要穿过即可怕的海豹群,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最好先拴住小艇。”莫德说。
她已经上岸来到了我身边。我讶异地望着她。
她坚定地点点头。“是的,我要跟你一起去,你最好先拴住小艇,再给我找一根木棒。”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气馁地说,“想来想去,我最终觉得用苔原草也行。”
“你心里明白它不顶用。”她如此回答,“我能走在前面吗?”
我耸了耸肩,但心中充满了对这个女人最热烈的赞美和骄傲之情。我递给她那把被海豹咬破了的桨,自己也操起了一把。最初几步真是迈得胆颤心惊。一只母海豹好奇地探出鼻子嗅了嗅莫德的脚,吓得她失声尖叫;有几次海豹对我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我只得加快了脚步的频率。但总的来说,两边的海豹除了发出似咳嗽的警告吼声外,没有表现出敌意。这个栖息地上生活的海豹从未受到过猎手们的攻击,因此性格较为温顺,也不惧怕人。
置身于海豹群的中心,喧嚣声实在太闹心,令人头晕目眩。我停下脚步对莫德发出鼓励性的微笑,我已先于她平定了自己的情绪,看出她还处在惶恐不安的状态。她将身体靠近我,大声叫道:
“快吓死我了!”
可我已感觉不到害怕。虽然刺激感尚未完全消褪,但海豹们的平和性情已舒缓了我的紧张感。莫德全身在发抖。
“我害怕,我也不害怕。”她磕打着下巴语无伦次地说道,“是我这可恶的身体感到害怕,不是我本人。”
“好了,没关系的。”我安慰着她,手臂本能地搂住了她的腰,想要保护她。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男子汉气概,我天性中的原始潜能被激发出来,充盈着男性的荷尔蒙,我是弱者的保护人,战斗的男子汉。而最最重要的是,我自觉到我是心爱人的护卫者。她正倚靠着我的身体,如此娇弱,如百合花般易受摧残。她的身体逐渐停止了颤抖,而我的身体却平添了无穷的勇气,可以与海豹群里最凶猛的雄海豹一较高下。我确信,此时若真有那么一只海豹攻击我,我一定会毫不退缩地沉着应战,而且一定会将它一击毙命。
“我现在已经好了。”她说,抬起头感激地望着我。“我们继续吧。”
我意识到是我身上的力量使她镇静下来,给了她信心,内心感到十分欣喜。虽然我已是一个高度文明的现代人,身心却似乎涌动着远古社会的生命**,亲身经历着已湮灭于历史记忆的先祖们在丛林中狩猎和栖身的洪荒生活,这一切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海狼拉森。我们在两旁“妻妾”成堆的小道上曲折前行时,我有了如此的想法。
在距离海岸约四分之一英里的陆地上,我们找到了即群“海豹雏儿”——一群毛色光泽的年轻公海豹。它们过着寂寞的单身生活,积蓄着能量,准备着通过搏杀过上新郎倌的幸福生活。
事态的进展十分顺利,我似乎已经领悟到该做些什么,以及如何去做了。我大声吆喝着,用木棒吓唬它们,甚至去戳戳有些懒得动的家伙。很快我就从海豹群中分离出二十来只年轻的公海豹,凡是有想溜回海水中的海豹,我都将其迎头截住。莫德也积极参与了分离行动,她大声呼叫着,挥舞着手中的那支破桨,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我也注意到,只要有一只海豹显露出疲倦的神态,落在了后面,她就故意让它溜掉。同时我亦注意到,但凡有一只海豹有反抗的意思,想硬闯出去,她就目光灼灼,利落地用手中的木桨予以教训。
“天啊,这真是太刺激了!”她大声叫道,已累得迈不开步了。“我得歇一下了。”
我赶着即一小群海豹——由于她故意放走了一些,现在只剩十二三只——又往前走了一百码左右,到她赶过来时我已将它们敲死,开始剥皮了。一个小时后我们得意地沿着“妻妾”们组成的小道满载而归。我们在这条小道上又往返了两次,直到我认为已获得足够的铺棚顶材料。然后我张起帆来,抢风调向驶进外海湾,然后再次抢风调向驶入了我们栖身的内海湾。
“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莫德感叹道,此时我正将小艇靠拢岸边。
此话在我心中激发共鸣。这话说得如此亲密,如此自然,我不禁说道:
“我好像一直就过着这种生活。对书斋生活和学究式研讨只留下模糊的印象,不像现实而像是梦里的追忆。我这半辈子倒像是在狩猎、劫掠和与人搏斗中度过的。而你似乎在其中也据有一席之地,你是……”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的女人,我的伴侣”但机巧地将其变成了“经受住了苦难的磨炼。”
但她听出了话中的破绽之处,知道我话说了一半变了调。她迅速地瞥了我一眼。
“别说这些,你想表达的是……”
“是说美国的梅内尔夫人当时过着原始人的生活,而且很适应那种生活方式。”我故作轻松地答道。
“哦。”她只简单地应了一声,但我敢发誓她的话音里有一丝失望的意味。
不过这句“我的女人,我的伴侣”在当天,以及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一直在我脑海里轰鸣,但回声最响的是当天晚上。当时我看着她扒开炭火上覆盖的青苔,吹燃了火苗,亲手做着晚餐。这句可追溯到种族起源的古老语句,挑逗起了我内心蛰伏的原始野性,攫住了我的心灵,刺激了我的身体。就在这种状态之下,我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默念着这句古语,直到自己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