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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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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一千八百美元,”他计算着,“那就是说,每个月能挣一百五十美元。好吧,布鲁丝特小姐,‘幽灵’号上的事都值得一干。在你和我们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你就把它当作在干领月薪的工作吧。”

对此她不可置否。她非常不习惯于这个人的突发奇想,因而无法认真地予以考虑。

“我忘了问了,”海狼拉森的语气明显地和缓起来,“你的职业属于哪种性质?你生产什么商品?需要些什么工具和原材料?”

“纸和墨水,”她笑着说,“还有,啊,一部打字机。”

“你一定是莫德·布鲁丝特,”我缓慢且有把握地推断道,几乎就像是在给她定下一个罪名。

她惊奇地抬眼望着我,“你怎么会知道?”

“你说是不是吧。”我坚持道。

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次轮到海狼拉森感到莫名其妙了,这名字和依附其上的魅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而我却对知道她是一个人物这一点感到骄傲,在这段与他明争暗斗的时间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占据了优势。

“我记得我写过一篇文章,评论一本小书……”我不经意地说道,她打断了我。

“是您!”她叫道,“您就是……”

她睁大双眼,惊讶地望着我。

我亦点头承认了我的身份。

“汉弗莱·范·魏登。”她确认道,随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却在情绪错乱中对着海狼拉森说道:“我太高兴了。”

“我还记得那篇评论,”她匆忙地说下去,意识到刚才混淆了说话对象而有些尴尬,“其中有些提法太过誉了。”

“绝没有溢美之词,”我激动地反驳道,“您这是在怀疑我的洞察力,贬低我的文学评论原则。何况评论界的同仁都与我有同感。兰不是将你的《任他吻去》并列为四首最佳英语十四行诗之一了吗?”

“可是您却称呼我为‘美国的梅内尔夫人’!”

“有什么不对吗?”我问道。

“不,不是那个意思,”她回答,“只是有点被误伤的感觉。”

“我们只能用知名的学者来衡量尚未知名的学者。”我用我最佳的学术态度答道,“作为文学评论家,我不得不给您排定名次。现在您自己也成为了一把标尺,您的七本薄诗集就摆放在我的书架上,还有两本厚一些的专著,是论文集。它们,请原谅我这么说,两者之间我不知道更偏爱哪一个,它们与您诗歌的水平完全旗鼓相当。在不久的将来,如果英国文坛上冒出个无名的后起之秀,评论家就可以称她为‘英国的莫德·布鲁丝特’了。”

“我想,您这么说真是太客气了。”她喃喃道。这种经典的表述方式、语调和用词,勾起了我对地球另一端过往生活的丰富联想,忽然间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毫无疑问是受到了回忆和思乡的刺激。

“原来您就是莫德·布鲁丝特。”我隔着餐桌凝望着她,语气庄重地说道。

“原来您就是汉弗莱·范·魏登。”她以同样庄重和敬畏的语气望着我说,“这事太不寻常了!我还没明白过来。我们不会看到您用脱俗的笔调写出一本浪漫离奇的海上冒险小说吧?”

“不,我不是在搜集素材,我可以向您保证。”我这样回答她。“对于写小说,我既没有这种才能,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告诉我,您为什么老是把自己封闭在加利福利亚?”然后她又问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东海岸的人极少有机会能见到您——美国文学评论界的泰斗,二号人物。真是太少见到您了。”

我对这种褒奖只能敬谢不敏。“有一回我在费城几乎见到您,那是一个有关勃朗宁或什么人的学术研讨会吧——您去做主题发言,想起来了吧。可我乘坐的火车晚点了四个小时。”

然后,我俩竟然忘记了身处何处,尽兴地交谈起来,将海狼拉森晾在了一旁。猎手们都已经离开餐桌上甲板去了,我俩还在继续谈着。海狼拉森留了下来,我竟然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他正在餐桌旁身子向后仰坐着,好奇地听着我们用陌生的语言谈论着一个他一无所知的世界。

我瞬间被一句话噎住了,海狼的存在意味着危险和焦虑,这种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我。看来被闪电击中的不止我一人,莫德·布鲁丝特在看到海狼拉森时,眼光中流露出一种模糊的莫名恐惧。

海狼拉森站起身来,尴尬地笑了,那笑声听上去硬邦邦的。

“啊,不用管我。”他自嘲般地挥了挥手说,“就当我不在场,继续谈,继续谈,我求你俩了。”

但是,谈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俩也尴尬地笑着,从餐桌旁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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