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深深(第3页)
董氏听到汀兰的话,痛苦地哀哭一声,泣不成声说着:“阿兰啊……”
在她的哭泣中,汀兰再不看她一眼。
做母亲的满眼是泪,仍旧为自己辩驳着:“我是你的阿娘啊,我把你送去了王府那样的好地方,你怎能恨我?”
李乐同撑住汀兰,沉声问:“丁大呢?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董氏摇着头:“丁……丁大,收拢来人口了,一并交到州牧府更换名籍……再、再借由董家商船,送到商州……贵人、贵人……”
她跪行到李乐同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袍角:“求你、求你一定要护下我的儿子啊……”
骤然间,一股剧烈的恶心自李乐同的胸腔喷涌而出。
她咬紧了牙关,忍着自己的情绪,说:“今天的事情,若让武自乐知道了,别说你们,董庭梅也死无全尸。”
“明白的、我明白的……求您一定要保下梅儿啊……”
李乐同踉跄着离开,没忍住,扶着墙呕吐起来。
州牧府里成群的、被调教得风雅有致的美人;
轻易便找到的、与李乐同容貌相似的少女;
没有半点“卖子”字眼的欠条;
茫然无知、尚且年幼的逢春……
这些被卖掉的孩子,究竟被当成了什么?!
李乐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一字一句说:“王公贵族勾连官府、掠民为奴,你或许是第一个,但逢春绝不是最后一个。”
李乐同苦笑一声:“施州平民流离失所、卖儿鬻女的太多了。”
“汀兰,武自乐要速结此案,可我还想查下去。”
汀兰看着她,露出今夜第一个轻快的笑意:“好,我与你一起。”
少年人始终一声不吭,将这些白骨一一葬好。
靛青色的袍子早已经沾染了泥土,谢湜予干脆不再顾及,兀自坐在泥土堆边。
酸涩的双手脱力地垂在身边,谢湜予看着黑不见底的雨幕,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时候不早了,你不能被牵扯进来。”
陆时也深深看他一眼:“你呢?”
他话说得异常果决:“送信,到神都。”
武自乐觉得恶心。什么时候他想杀一个人,竟也会这样阻力重重。
马车就在前面,弓箭手弓弩已经拉满,却迟迟不能将箭矢射出。
马车里,丁大死里逃生地瘫软在一边,眼前仍旧是满眼金星,看着李其远,犹如看着再生父母。
他讨好地笑:“贵人,到了商州,我若能活下来定当肝脑涂地。”
李其远马尾高束着,雨水和血水混杂在脸上,打了一夜不免疲惫,闻言抬眸看向他:“为救你,我竟与汝南王撕破了脸皮。”
丁大只想着保下自己这条小命,绞尽脑汁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我为汝南王物色施州美人,是要送到商州的。虽不知商州行径如何,但以我的身份,定可帮您在商州找到线索。”
“原来是商州,只不过……”李其远挑眉,朝他笑笑,“商州听命于汝南王,你今日侥幸逃过一死,到了商州,还能活?”
看着丁大骤然愣住的神情,李其远粲然一笑:“我阿妹和我,是骗你的。”
说罢,他挥剑,利落斩向丁大。
丁大才刚看到希望的脸上,一时间又被绝望填满。
那张脸就这样定格成了他来不及反应的恐惧模样。
李其远跳下马车。
弓弩手护拥着武自乐围了上来。
李其远任由他们掀开马车帘,惊诧的目光落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的丁大身上。
他浑身沾着血,人却仍旧是少年人独有的清爽阳光,朝着武自乐仍旧是一副大方坦然的模样,话说得谦逊:“汝南王,举手之劳,不必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