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他人还怪好的(第2页)
他心头一震。那是他托付第二封密信之人,也是朝中唯一能制衡贺党的元老重臣。如今未及拆信便已身亡,显然有人抢先动手。
当晚,他命亲卫封锁住所,彻查四周。果然在井底发现一道暗格,通往地下密道。顺着密道前行百步,竟抵达一座废弃祠堂,墙上挂满画像??全是历任御史大夫,其中一幅赫然空白,唯有题字:**“待补温某”**。
陶八低声道:“这是‘清流盟’的秘坛。百余年来,凡主张变法肃贪者,皆被列入此堂。据说,谁能活着走到这里并点燃长明灯,便是下一任盟主。”
温故沉默良久,取火折子点亮铜灯。火焰跳跃间,墙后机关轻响,一块石板滑开,露出一只铁匣。匣中藏书一部,名为《归墟志略》,记载极北之地有一座铁城,城中有古文明遗迹,掌握“控雷之术”与“千里传音机关”。末尾写道:“若有圣人出,当以此器破迷障,照幽冥。”
而扉页上,竟有慕婉柔的笔迹:“君行之后,我启梧桐下名录,始知贺党盘根错节,已达三十六州。今已遣匠人依图打造‘千里镜’与‘地听瓮’,或可窥其密谋。盼君持灯归来,勿忘初心。”
原来她早已行动。
数日后,前线捷报传来:援军未至,怀远城竟自行击退敌军。原来是城中百姓自发组织,用温故所授“声雷匣”制造爆炸假象,又以烟雾遮蔽视线,使北狄误以为大军压境,仓皇撤退。战后,李崇将军上书请功,第一句便是:“此胜非将士之勇,乃民心所向。”
朝中震动。太子终于下定决心,召温故入宫,密议新政推行。
然而就在当日黄昏,皇宫突起大火,烧毁档案库半数卷宗,其中包括刚整理完毕的贺党受贿名录。与此同时,四名工技学堂匠师失踪,据查最后出现之地,正是贺家在京别院附近。
温故站在火场边缘,望着焦黑的梁柱,忽然笑了。
“他们在怕。”他说,“怕真相太亮,照得他们无处可藏。”
翌日,他在太学开讲《民律辑要》,听众逾三千人,不仅有学子官员,更有平民百姓。他站在高台之上,不设屏障,不派护卫,只执一卷书,娓娓而谈。
讲到“凡我子民,皆可诉于公堂”时,台下一名老农突然起身,老泪纵横:“小人十年前告乡绅夺田,反被打断双腿。若早有此法……”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全场静默,继而掌声如雷。
就在此时,天空骤变。乌云裂开一线,一道奇异光芒自北方射来,映照宫城琉璃瓦,竟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百姓惊呼跪拜,以为天降祥瑞。
唯有温故仰头凝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那是“千里镜”试射成功的信号??慕婉柔成功了。
当晚,他写下一道奏疏,直言贺党十大罪状,附证据七十二件,包括密道地图、账本影印、证人名录。奏疏末尾写道:“臣非为争权,只为天下人争一口活气。若此疏落于奸佞之手,请转交太史令,百年之后,自有公论。”
次日清晨,他穿戴整齐,将玉簪重新插好,带上《归墟志略》与《流民问苦录》,准备再次面见太子。
刚出门,陶八匆匆赶来:“大人,宫中传来消息,太子昨夜再度‘病重’,今日朝会取消。贺家已调动死士三百,封锁各条要道。”
温故点头:“他们终于要动手了。”
他转身走入书房,提笔疾书:
“吾生于寒门,长于乱世,幸得明师教诲,知己相伴,始知读书非为功名,而在明道。十余年来,修律法、兴义塾、除苛政、抚流民,所行种种,皆因目睹太多无辜者含冤而终,太多孩童饿死道旁。今虽身处危局,然心无悔惧。若一死可换万民觉醒,则死亦荣焉。唯愿后来者,不以成败论英雄,不因黑暗弃光明。灯在人心,不在殿堂。只要还有人记得‘守灯人’三字,火种永不熄。”
写毕,封缄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对陶八说:“把我写的那些东西,全都散出去。茶楼、酒肆、驿站、码头……让每一个识字的人都能看到。”
然后,他独自走向皇宫。
风雪漫天,帝都仿佛陷入沉睡。
但他脚步坚定,一如当年那个背着破书箱走进明德园的少年。
途中,一群孩童追上来,递给他一幅新画:依旧是那座灯火如星河的城市,但这一次,城中央站着一个小人,手持灯笼,身后跟着无数提灯的身影。下面写着:
“我们都是守灯人。”
温故接过,轻轻抚摸,放入怀中。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此刻才刚刚开始。
而远方雪原尽头,那座名为“归墟”的铁城,在晨曦中微微震颤,仿佛回应着某种古老召唤。
灯,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