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1页)
但林愿分明注意到,他望向车窗外的目光里凝着未散的寒霜。护卫无声地比了个手势,秦骁几不可察地颔首,马车重新驶动时,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回到府中,秦骁亲自将林愿送回院落,嘱咐下人备好安神汤,这才转身往书房走去。
林愿站在月洞门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回廊转角消失,心里清楚——那块木牌代表的,绝不仅仅是几个毛贼那么简单。
书房内,秦骁将木牌掷在案上,对暗处道:"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现身,拿起木牌细看后脸色微变:"这是……漕帮的标记。"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秦骁指尖轻叩紫檀桌面,唇边泛起冷笑,"连我的人都敢动。"
自府尹别院归来后,秦府周遭的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夜间巡更的次数加密,连角门处都添了两位佩刀的护院。
但秦骁在林愿面前依旧神色如常,只字不提那日遇袭与木牌之事,仿佛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林愿将这份不安悄悄压在心底,转而将全副心神都投注在厨房那一方天地。袅袅炊烟自"骁愿斋"升起时,刀与砧板相触的节奏声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这日清晨,秦骁在书房接待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来人身着青色官袍,腰佩银鱼袋,正是掌管漕运关键环节的巡漕御史。此人素来与秦家并无深交,此次路过江南特意拜访,言语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今年漕粮北运,沿途关卡颇多阻滞。"御史轻抚茶盏,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书房陈设,"听闻秦公子在江南人脉广博,不知可曾听闻什么风声?"
秦骁端坐紫檀木太师椅上,指尖轻叩扶手:"御史大人说笑了。秦某一介闲人,不过守着祖业度日,哪里过问得了漕运大事。"
两人你来我往半晌,气氛始终不温不火。眼看已近午时,秦骁顺势留客用膳。
膳厅内,水曲柳圆桌上已摆开八样冷盘。巡漕御史是个精干的中年人,眉宇间带着常年奔波的风霜,对席间的山珍海味反应平淡。
直到小厮端上一道蟹粉狮子头,他持箸的手微微一顿。
那狮子头色泽红亮如琥珀,在清汤中微微颤动,旁边配着一小碟金灿灿的蟹粉。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幽幽散发——既有猪肉的醇厚,又有蟹黄的鲜甜,更妙的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焦香,恰如其分地勾动着食欲。
秦骁见状,唇角微扬,亲自执起公筷为对方布菜:"内子闲来无事琢磨的小菜,大人尝尝可还合口?"
御史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狮子头入口即化,肉香与蟹鲜在舌尖交融,那丝焦香更是画龙点睛。他眼中掠过惊艳,紧绷的神色不觉缓和:"好手艺!这狮子头似乎与扬州做法不同?"
秦骁执壶为御史斟满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轻轻晃动。他目光掠过窗外摇曳的竹影,语气平淡:"哦?愿闻其详。"
"扬州狮子头讲究的是细切粗斩。"御史放下银箸,侃侃而谈,"取猪前腿肉,肥四瘦六,细切成丁后略略斩几下,以保其肌理。更要掺入荸荠末,取其清甜爽脆。用高汤慢炖两个时辰,直至酥烂如泥,入口即化。"
他说着,又品了一口眼前的狮子头:"而尊夫人这道,肉质更为紧实,似是全用精肉细斩而成。最特别的是这焦香"御史微微眯眼,"倒像是先将肉丸表面快速炙过,锁住汁水,再以文火慢煨。这般做法,既保留了肉质的弹性,又添了炭火香气,着实精妙。"
"御史果然见识广博。"秦骁唇角微扬,"内子确实改良了做法。扬州狮子头过于软烂,他特意保留了三分嚼劲,更合北方人口味。那焦香则是用桂花枝稍加熏烤所致,去腻增香。"
此时,侍女恰巧端上一碟佐餐的桂花糕,金黄的糕体上撒着细小的桂花瓣。御史会意一笑:"原来如此。以桂入馔,既应了时令,又添了雅趣,尊夫人当真是心思玲珑。"
秦骁举杯示意,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骄傲:"不过是些小家子心思,让御史见笑了。"
御史放下筷子,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开始说正事:"漕帮几个堂口近来为着运粮的次序闹得不太愉快。听说上月还在津门一带起了冲突,伤了好几个弟兄。"他叹了口气,"这般内耗,实在耽误正事。"
"确实令人忧心。"秦骁颔首,将一碟杏仁酥往对方面前推了推,"不过漕帮向来规矩森严,想来几位当家自有分寸。"
这时,侍女端上一盅文思豆腐羹。御史低头看去,只见羹中豆腐细如发丝,在清汤中缓缓舒展,宛如一幅水墨画。那豆腐丝根根分明,细腻如丝,仿佛是用最精湛的工艺雕琢而成。它们在清汤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在跳着一场优雅的舞蹈。
羹中的清汤清澈透明,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豆腐丝的美丽身影。清汤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人闻之心旷神怡。御史忍不住又赞:“这般刀工,当真难得。”他轻轻地用勺子舀起一勺豆腐羹,放入口中,那细腻的口感和鲜美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开来,仿佛是一场味觉的盛宴。
"内子平日就爱钻研这些。"秦骁微微一笑,"说来也巧,前日听闻漕帮大当家最喜这道羹汤,还特意让人来讨过做法。"
御史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哦?竟有此事?"
借着这个话题,秦骁状似无意地将谈话引向漕运事务。他谈起今年江南粮食丰收,漕运压力较往年更重;又说起沿途几个重要码头需要整修,若能协调好各帮派之间的运粮次序,或许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