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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垂枝复举四阵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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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于平日倒也无碍,四柱失极,大阵自难维系,接引而来的释光不出片刻便会消散,可就在这兔起鹊落之间,青芒已至,再无应对,比释光更先消散的怕不就是他铸严了。

念头电转间,这铸严已有决断,看着越来越近的青光,心下一横,瘦削的胸腹起伏,先是皮肉紧贴,后又膨大如鼓,接着两颊用尽全力一吹,身前法螺色彩沉凝,摧出无穷无尽的滚滚阴风来。

‘我现下无法动弹,可释土加持尽在我身,这口【业魂阴息】威能已是我此生之巅,只要能阻你一时半刻,待到阵法自消,我弃了这金身不要,直接回转释土。’

乘风而来的掾趸并不关心前方那怜愍的艰难处境,见得眼前席卷而来,转瞬掀起海面波澜的紫黑阴风,面上现出一抹探寻之色。

他左手反握木鞭,右手掐诀捏出一缕神通幻彩,于身前一挥,顿时阴风如流水遇汀洲,纷纷避开这妖王,从其身侧呼啸而去。

可暗沉沉的阴风之下不知还裹挟着什么物事,血蒙蒙一片,星星点点地从分流的阴风中析出,伴着听不真切的嘶吼之声直直向掾趸撞来。

掾趸皱眉,身形转动,不欲沾染这血雾,可这血点竟如影随形,调转方向仍向他追去。

这只披松绿罩衫的青年见其灵动难避,便止住身形,体放青光,稍稍阻滞这斑斑血污,闪电般地伸出右手,摄住一血点,低眉细看。

片刻后,掾趸面露讥色,微微用力,随手将这还带着低低呻吟之音的血点掐灭,口中冷声道:

“旁门左道。”

言罢,这道人于风中立定,右手袍袖一震,将血气驱散,又一翻手,指尖已然夹住一滴风中激荡的海水。

他左手平举那环节分明,呈金石之质的木鞭,横于胸前,右手并指将那颗水珠按于鞭身之上,一边缓缓将其从鞭首抹至鞭尾,一边念道:

“在山驻阴,在水却邪,铁木逢霖,舒萼生春。”

随着掾趸一字一句念颂,那硬撼金身而无恙,承负合击仍不损的神鞭竟随其两指游移一寸寸弯曲变化,待到水泽遍润鞭身,这坚逾金铁的灵宝已然变成一枝在风中卷曲舒展的柔顺柳条,原本环节之处萌出点点青翠。

掾趸冷眼前视,身周神通幻彩大放,手中垂枝拂动,周划成圆,那风中嘈杂攒动的血色光点如积雪遇沸汤眨眼消散。

水晶?上,刚刚能挺立脊背的铸严见得风云散逸,多年积蓄的底牌被轻松化解,顿觉亡魂大冒,这形貌不类金刚,反肖恶鬼的怜愍口中急呼:

“大人!大人!小僧无有冒犯之意,还请大人看在大倥海寺面上,感念我多年修持,放小僧一条生路啊!”

可掾趸恍若未闻,脚步不停,那枝青光湛湛的柳条在其身周缓缓绕动。

铸严见得拖延无用,而身上如山重压仅是微微消退一二,也不再作讨饶之态,眼中凶光浮现,口中恨声道:

“去!”

只见那只一直悬于他面前的宝螺,莹辉大放,直向掾趸飞去,不至半途,又自生七彩之光,竟是自爆了这祭炼许久的释器。

飞散的螺壳之间阴风鼓荡,失去神妙加持,内里之物簌簌而落,倾泻海上,红白一片,有沉有浮。那红艳艳的、浮于波涛之间是心肝肚肠,那白森森的、沉于海浪之下的是累累骷髅。

“好疼啊,娘亲你在哪,我好疼啊……”

“我头在否,我头还在否……”

“啊,大人,小老儿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让我死吧……”

四散的阴风中血点斑斑,一直嘲哳难辨的声音终于清晰,随着乱窜的阴暗气流充斥这片海天。

原来这螺中蕴藏所谓【业魂阴息】竟是以万人活躯供养。当今之世,鬼物绝迹,魂魄不显,有法操练魂魄之家无不是魔修正统。铸严不过一南海怜愍,徒取其形,合了些慈悲道皮毛法门,炼成这邪风。

为了使威能不太过衰减,便取活人炼法,皮肉形质一并消去,留于螺中,血怨之气则掺入风里,如今为图伤敌,便一股脑全放出来,可无释器维系,还未逞威,就要泯灭于天地之间了。

掾趸直入这片人间鬼蜮,身周青光湛湛,神通大放。那张俊秀的面孔无喜无悲,却在神通幻彩映照之下现出沧桑和英锐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妖王一手拇指压中指、药指,掐救苦印,一手摊开,平举向前。身周那青翠欲滴的柳条似无限延伸,四下游走,瞬息之间将那点点血斑逐一收拢,统统囊括于掾趸一掌之中。

他收回手掌,轻轻一吹,登时清风骤起。此风不疾不徐,却如天地吹息,连绵不绝,直直向那铸严而去。

风中血斑飘摇,随之拂动,竟渐渐改形易质,由赤转白,眨眼间污血变为满天柳絮,神通映照下有沉柯泛舟,过境生春之景。

确是『病前春』。

这神通加持之风似慢实快,和冲势不减的掾趸一同到达那金身之前,只轻轻一旋,便见那铸严顶上华光消散,四周梵音止息,身着袈裟立变缁衣,座下宝?地动山摇。

铸严只觉心神不宁,烦躁异常,心中对铸真等人压抑许久的妄念不满似要喷薄而出,法身之下如有什么物事蠢动游弋,欲冲破躯壳。而眼前那道人已然甩袖挥鞭。

“咚啷??”

不知何时又回原状的木鞭与那变得脆弱异常的金身相击,发出铮铮之鸣。

登时,晶落如雨,浊浪披霞,释土回转,四柱皆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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