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确定年代(第1页)
一、可确定年代
1。《从海日公授徒资圣寺登杏花楼赋》[4][成化十七年之前]
东风日日杏花开,春雪多情故换胎。素质翻疑同苦李,淡妆新解学寒梅。心成铁石还谁赋,冻合青枝亦任猜。迷却晚来沽酒处,午桥真讶灞桥回。
此诗是阳明早年从其父王华出外教书,寓居海盐时所作[5],由于《年谱》说阳明早年皆居住在越,此说法值得商榷,如《德清县志》记云:“锦香亭,在大麻村向阳里。明王守仁读书处,其父华尝馆于此,后人筑亭其上。”[6]这说明阳明早年亦曾跟随其父馆于各地。而王华中成化十七年进士,故阳明要从其父授徒资圣寺,势必要在十七年之前才是,故此诗暂定作于成化十七年之前。另外,阳明另有一佚诗《寓资圣僧房》[7],诗中有云:“一年几度频留此,他日重来是故乡。”可见阳明对于此地是再熟悉不过的。
2。《程文一: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8][弘治十一年]
薄于自奉而厚于养民,圣君能然也。夫宫室者,家之所以自奉而卑之;沟洫者,国之所以养民而力尽焉。则圣君之丰俭,各适其宜矣!尚何罅隙之可议哉?昔吾夫子称大禹之意,若曰当禹之时,九河攸同,四隩既宅矣!富有天下者,岂不能侈其宫室以自安乎?禹则曰:“宫室所以蔽风雨、适起居,崇高无益也。况乎竭民之财力以自奉,吾何忍耶?”于是乎狭者仍其隘,下者因其卑,而高堂广厦之弗作;朴者循其质,敝者葺其颓,而茅茨土阶之如旧。岌岌然犹下民昏垫之时,而未尝少有自侈之念也。其俭于自奉也如此。然于国之所以养民之务,则又未尝不尽力焉!夫当其时,烝民乃粒,万邦作乂矣!贵为天子者,谁复能尽心沟洫而无倦乎?禹则曰:“沟洫所以正疆界、备旱潦,民食攸资也。则虽竭吾之财力以从事,庸何恤耶?”于是乎濬其所未深,疏其所未道,而于井间之沟,殚智虑以治之;辟其所未广,决其所既壅,而于井间之洫,尽心力以为之。遑遑然犹黎民阻饥之时,而未尝少有自怠之意也。其厚于养民也又如此。噫!己所当俭也而俭之,民所当丰也而丰之,然则果何从而议其罅隙乎?抑又论之,禹之所以能俭于自奉而勤于民事者,由其能有天下而不与也。向使其子孙而能世守其家法焉,则夏虽至今存可也。奈何一再传而遂有荒堕厥绪,以及于危亡者。呜呼!自古天下国家,未有不由其祖宗勤俭而兴,亦未有不由其子孙奢纵而废者,然而覆辙相循,而世主往往莫之悟,何哉?
此题出自《论语·泰伯》篇,原文是:“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是孔子赞美大禹之言。弘治十一年,阳明正在北京,隔年举进士,故此文应是准备隔年科考而作。
3。《程文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9][弘治十一年]
《中庸》明“道不可离”之意,有自其性之德而言者,有自其情之正而言者。盖情之未发,性也,故谓之中;发而不失其性情之正也,故谓之和。《中庸》明“道不可离”之意如此,其旨深矣!请申论之。
性原于天而道不外乎性,心统乎性而性不离乎情,心有所好恶而喜怒形焉!喜怒,情也,心有所欣戚而哀乐形焉,哀乐亦情也。方其未感于物之时,外内不接,人己不交,不见可好而何有于喜也,不见可恶而何有于怒也,不见可欣戚而何有于哀乐也,此即所谓“人生而静,天之性也”。而何以谓之“中”?盖浑然在中,一是性之全体,初无倚著一偏之患;寂然不动,一吾性之本然,未有陷于一偏之失,是故谓之中。所以状性之德而形道之体也。及其有感于物之际,人己相形,外内相对,喜必其可好者,不于其所喜而辟焉!怒必其所恶者,不于其所怒而辟焉!哀乐必其所欣戚者,不于其所哀乐而辟焉!此即所谓“感物而动,性之欲也”。而何以谓之“和”?盖发之各中其节,而非任情以徇外,于吾性乎何乖;应之各得其道,而非恣情以纵欲,于是性乎何戾,是故谓之“和”。所以著情之正而显道之用也。论至于是,则知道之体用不出乎性情,而人之性情皆具于一心,有是人则有是心,有是心则有是性情也。道其可以须臾离哉!
此题出自《中庸》,阳明此文作于早年,是依循宋儒“心统性情”之说,可与其后来所作《修道说》相比较,见其思想转变的过程。
4。《程文三:士穷见节义》[10][弘治十一年]
君子之正气,其亦不幸而始有所激也。夫君子以节义自持,顾肯以表表自见哉!吾以表表自见,而天下已有不可救之患,是故君子之不得已也。其亦不幸而适逢其穷,则必不忍泯然自晦。而正气所激,盖有抑之必伸、炼之必刚、守之愈坚、作之愈高,而始有所谓全大节、仗大义,落落奇伟,以高乎品汇俦伍之上者矣!此岂倚形而立,恃势而行,待生而存,随死而亡者邪?且夫正气流行磅礡,是犹在天为日星,在地为河岳,而在人则为功为业为节为义。何者?盖处顺而达,则正气舒而为功为业;处逆而穷,则正气激而为节为义,是理之常,无足怪也。今夫长江万里,汪洋汗漫,浩然而东也。卒遇逆折之冲而后有撼空摧山之势,震动而不可御,岂非激之使然也!是故董狐之笔,晋激之也;太史之笔,齐激之也;张良之椎,秦激之也;苏武之节,匈奴激之也;东都缙绅,含泪就戮,而接踵继至,党锢之祸激之也。一激之间,而节义之名增光于天下,是岂君子得已而故不已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故弱者养之,以至于刚;歉者养之,以至于充也。不幸适遇其穷而当吾道之厄,则前之不可伸也,后之不可追也,左之不可援也,右之不可顾也。抑之则生,扬之则死者,呼吸之间,而死生存亡系焉!其时亦岌岌矣!君子处此,将依阿以为同也,将沉晦以为愚也?畴昔所养谓何,而乃如此也。是故君子之不得已也,窜身可也,碎首可也,溅血可也,可生可死,可存可亡,而此气不可夺也。于是有凌节顿挫而吐露天日之下,则虽晋楚之富,王公之贵,仪秦之辩,贲育之勇,皆将失其所恃,而吾之节气著矣!是故有随波而逝者也,而后有中流之砥柱;有随风而靡者也,而后有疾风之劲草。奴言婢膝,其名为佞,是故有长揖不拜以为高;依阿迁就,其名为懦,是故有辄推印绶以为洁。王步斯艰,国脉如线,于是有拜表泣行而不知其为激;举目中原,萧条风景,于是有击楫身誓而不知其为矫;扣首虏廷,恬不知怪,于是有孤城抗贼而不忍一朝之忿焉;挈国授人,甘心面缚,于是有视死如饴而不辞杀身之祸焉!宁为周顽民,不为商叛国;宁为晋处士,不为莽大夫;宁为宋孤臣,不为元宰相。宁全节而死者,不失节而生;宁向义而亡,不背义而存,是以正气所激,峥嵘磊落。上与日月争光,下与山岳同峙,视彼小人平时迂阔宏大,矫拂奇诡,而临事之时,俯首丧气,乞怜万状,甘与草木同腐者,其为人之贤不肖何如耶?孔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而君子之节义亦至穷而后见矣!呜呼!君子岂不欲和其声以鸣国家之盛,无节名、无义誉而使天下阴受其福哉!君子而以节义自见,不惟君子之不幸,而亦斯世之不幸也。虽然节义一唱,士习随正,所以维持人心纲纪世道,又岂浅浅焉!故扣马一谏,凛凛乎万世君臣之义;党锢诸贤,亦惟以扶汉鼎于将危之秋。呜呼!时运至此,其亦不幸而以节义自见,抑亦幸而以节义自持也。
5。《游大伾山》[11][弘治十二年八月一日]
晓披烟雾入青峦,山寺疏钟万木寒。千古河流成沃野,几年沙势自风湍。水穿石甲龙鳞动,日绕峰头佛顶宽。宫阙五云天北极,高秋更上九霄看。
大明宏(弘)治己未仲秋朔,余姚王守仁。
6。《游大伾山赋》[12][弘治十二年九月九日]
王子游于大伾之麓,二三子从焉。秋雨霁野,寒声在松。经龙居之窈窕,升佛岭之穹窿。天高而景下,木落而山空。感鲁卫之故迹,吊长河之遗踪。倚清秋而望远,寄遐想于飞鸿。于是开觞云石,洒酒危峰,高歌振于岩壑,余响递于悲风。二三子慨然太息曰:“夫子至于斯也,而仆右之乏,二三走偶获供焉。兹山之长存,固夫子之名无穷也。而若走者袭荣于朝菌,与蟪蛄而始终。吁嗟乎!亦何牛首岘首之沾胸。”王子曰:“嘻!二三子尚未喻于向之与尔感叹而吊悲者乎?当鲁卫之会于兹也,车马玉帛之繁,衣冠文物之盛,其独百倍于吾,倚之聚于斯而已耶!而其囿于麋鹿,宅于狐狸,既已不待今日而知矣。是固盛衰之必然。尔尚未睹夫长河之决龙门,下砥柱以放于兹土乎?吞山吐豁,奔涛万里,固千古之经渎也。而且平为禾黍之野,崇为邑井之墟。吁嗟乎!流者而有湮,峙者其能无夷?则斯山之不**为鹿(尘)沙而化为烟云也几希矣!况吾与子集露草而随风叶,曾木石之不可期,奈何忘其飘忽之质,而欲较久暂于锱铢者哉!吾姑与子达观于宇宙可乎”?二三子曰:“何如?”王子曰:“山河之在天地也,不犹毛发之在吾躯乎?千载之在于一元也,不犹一日之于须臾乎?然则久暂奚容于定执,而大小未可以一隅也。而吾子固将齐千载于喘息,等山河于一芥,遨游八极之表,而往来造物之外,彼人事之倏然,又乌足为吾人之芥蒂者乎?”二三子喜,乃复饮。而夕阳入于西壁,童仆候于岩阿,忽有歌声自谷而出,曰:“高山夷兮,深谷嵯峨。将胼胝是师兮,胡为乎蹉跎?悔可追兮,遑恤其他。”王子曰:“此歌为吾也。”盖急起而从之,其人已入于烟萝矣!
大明宏(弘)治己未重阳,余姚王守仁伯安赋并书。
以上诗及赋皆作于弘治十二年八、九月间,《年谱》于此年记云:“是秋,钦差督造威宁伯王越坟。”王越(字世昌,1423—1498,濬县人),殁于弘治十一年,故隔年朝廷特派阳明至濬县督造其坟,也因此阳明才能游大伾山。
7。《乐陵司训吴先生墓碑》[13][弘治十二年九月至十一月间]
阳明文中说到“予恭承上命,诣黎阳”,“黎阳”是河南省浚县的古地名,而阳明于弘治十二年秋,以钦差身份至此督造威宁伯王越坟,因此此文著作时间应为弘治十二年九月至十一月间。
8。《送李贻教归省图诗》[14][弘治十三年九月]
九秋旌旗出长安,千里军容马上看。到处临淮惊节制,趋庭莱子得承欢。瞻云渐喜家山近,梦阙还依禁漏寒。闻说闾门高已久,不妨冠盖拥归鞍。
《郴州总志》记云:“李永敷,字贻教,永兴人……弘治丙辰(1496),廷试二甲第一。任兵部郎中,政多硕画,以忤逆瑾归。……与崆峒、阳明同盟。”[15]所谓“同盟”,指的是以诗相倡和。李梦阳曾云:“‘诗倡和’莫盛于弘治,盖其时古学渐兴,士彬彬乎盛矣!此一运会也。余时承乏郎署,所与倡和则扬州储静夫、赵叔鸣、无锡钱世恩、陈嘉言、秦国声、太原乔希大,宜兴杭氏兄弟,郴李贻教、何子元,慈溪杨名父,余姚王伯安,济南边庭实;其后又有丹阳殷文济,苏州都玄敬、徐昌谷,信阳何仲默,其在南都则顾华玉、朱升之,其尤也。诸在翰林者,以人众不叙。”[16]而杨一清曾为李氏归省之事作序,序中有云:“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李君贻教,奉命出使于南直隶于湖广,给诸武臣所得诰命,乡缙绅以为荣,赋诗赠行,请予序其意……时弘治庚申九月谷旦(十三年1500)。”[17]故此诗作于弘治十三年九月。
9。《送行时雨赋》[18][弘治十三年十月]
二泉先生为邵宝(字国贤,号泉斋,又号二泉,1460—1527),弘治十三年四月,除江西按察司副使提调学校,《邵文庄公年谱》记云:“十月二十六日启行。[19]”可见阳明此文应作于弘治十三年十月间。阳明与邵宝的情谊是建立在与大学士李东阳的关系上,邵宝是李氏的门生。在正德初年“诛八虎事件”前,王邵两人颇多来往,但之后就未见来往的记录,笔者推测此与邵宝在“诛八虎事件”中未能站在阳明这边,而是选择站在其师那边有关。所以阳明此篇长达千余字的赋竟未能收入其《全集》中,可见王邵两家关系的疏远。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阳明于此赋中自称“乐山子”[20],而非“阳明子”。
10。《九华杂言·其三》[21][弘治十四年]
长风扫浮云,天开翠万重。玉钩挂新月,露出青芙蓉。
此诗的下半部与《全集》中《莲花峰》诗相同,但是前半部则异。《全集》中《莲花峰》诗前为《双峰》,其诗有云“载拜西北风,为我扫浮霭”,如与此诗连看,正有承续的感觉,故姑系于此年。
11。《游齐山赋并序》[22][弘治十五年一月一日]
齐山,在池郡之南五里许,唐齐映尝刺池,亟游其间,后人因以映姓名山。继又以杜牧之诗,遂显名于海内。宏(弘)治壬戌正旦,守仁以公事到池,登兹山以吊二贤之遗迹,则既荒于草莽矣!感慨之余,因拂崖石而纪岁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