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桃初绽（第2页）

褚筱并不明白，但她知道，每个人有自己的修行，溪山身上的秘密很多，但作为萍水相逢的路人，她没资格过问。只是想起那个人说的话，她垂下目光。

“哎呀，”溪山笑道，“不要多想啦，你与小意儿有了一段历练经历，林二娘沉冤得雪，林三娘和柳茯苓摆脱了苦海，就连月娘都正常投胎了——虽然下一世可能要投畜生道。我呢，也得到了劫丹，每个人都有收获，何必愁眉苦脸呢？”

褚筱看着林三娘，有些忧虑：“她的生活还能回到正轨吗？”

云骥走到溪山身边，将温热的胡饼递给溪山，色如霜雪，并不说话。

溪山咬了一口胡饼，咸香酥脆的浓郁口感在唇齿间迸发，她满意地眯起眼睛，享受了一番，才开口。

“她会的。因为她姐姐希望她能回到正轨。”

微风拂过，柳茯苓轻轻咳嗽了一声。

褚筱道：“柳姑娘保重身体。”

柳茯苓道：“无碍。”冰室的苦寒到底给她的身体带来了影响，但路元通业已伏诛，没有什么人再能困住她，她一心轻松，连身上的痛苦都轻了。

褚筱道：“听说柳姑娘将路府家产尽数捐给了福善堂。”

柳茯苓拢了拢衣襟道：“是。说到底，这笔钱财得来的途径不正，但时光久远，我也不能找到失主，不如将钱财捐出去，给那些无辜的婴孩用。我想，她应该也会乐见的。”

褚筱默然点头：“只是如此一来，你和月行今后生计怎么打算？”

柳茯苓笑了：“从前我作茧自缚，总觉得世间亏我，但细细想来，我的人生说受苦，也并不尽然。林二娘吃了这样多的苦头，在她人生的尽头，依然没有放弃自己。而我又怎么能放弃自己呢，只要活着，总归能有机缘。”

“我打算离开云羌了。”

“离开？”方孺意揉着双眼，睡眼惺忪，一听这话，眼睛瞪大了，“柳姐姐，你要去哪？”

柳茯苓神色有些惘然：“还不知道，不过呆在云羌并不可取。我总还是有一颗不自量力的心，这一身医术，总要有用武之地。”

褚筱抱拳，向柳茯苓行了一个礼：“柳姑娘大义。筱人微言轻，但若是有朝一日姑娘需要帮助，只管去信一山观，让筱略尽绵薄之力。”

柳茯苓微笑：“多谢。”

方孺意看着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面如傅粉，巧眉立目，身量纤纤，行动间袅袅娜娜，国色天香，却容色憔悴，心若沉石。而今经历一番浩劫，她脸色更苍白了，却容光焕发，神采坚定。

她想起另一个人，于是问：“那三娘姐姐呢？”

褚筱一顿，方孺意问完也觉得不妥，虽然林三娘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但是毕竟她的迁怒让柳茯苓吃尽苦头，柳茯苓没有将她一并告发，已经是十足宽容，她怎么还当着她的面提这个人了。

方孺意正自后悔，柳茯苓却面上毫无异常：“她说要扶灵回乡，让姐姐落叶归根。”

方孺意连忙道：“哦，这样也好。”就想揭过话头，绞尽脑汁转移话题。

柳茯苓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的。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样做。姐姐横死，自己人微言轻，若是太良善，恐怕姐姐就不会有沉冤昭雪的机会了。”

方孺意一呆：“可是……”可是她不仅是报仇，还想要用你的身体让她姐姐复活。

方孺意的未尽之言，柳茯苓知道。

其实在林三娘离开之前，曾经来找过她。那时候她还在病榻上，不能起身。

林三娘直直跪下，神态愧疚：“抱歉。”她看着病榻上的柳茯苓，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她说：“我会继续给你为奴为婢，偿还罪孽。”

可是柳茯苓喘了喘气，没有应答，而是说：“我想知道林二娘对你说了什么。”

林三娘有些意外，她想了想，林二娘其实没有对她说什么，她只是告诉她，她对三娘从没有怨气，这些年也并不希望她报仇。她只希望妹妹和弟弟不要沉湎于仇恨与痛苦，在她消失前，她告诉三娘：

“姐姐曾经和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你这些年的作为，伤害到了别人，你也要担起责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三娘如实说了。

柳茯苓沉默了一会儿，道：“说完全不恨你，不怪你，是假的。但我不需要你为奴为婢偿罪，如果你有心的话，去福善堂吧，你辜负的不仅是我，还有月行，对她来说你才是跟她朝夕相处的人，可你见她身受苦楚却毫无动容。既然你要偿罪，就去福善堂照顾婴孩吧，还有你自己的孩子，你也得补偿她们。”

三娘低下了头，深深叩首：“三娘知道，三娘伤了你，我会如你所说，好好偿还罪孽的。”